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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越深沉,风萧萧吹着,冷了人一身。
潘畔抱着母亲来到一个洞穴,慕汉飞打开火烛,洞穴里面的柴床出现在两人面前。
潘畔小心翼翼把潘母放在柴床上,他走到床头,细细梳着母亲的头,喃喃跟慕汉飞道:“我听人说我阿娘年轻时是燕赵一带的美女,特别美,一笑倾城。燕赵壮士都怕自己糙,怕刮伤母亲那上好的凝肤,故莫无一人敢上门求娶。”
他给潘母梳成美人髻后,站起身,细细端详着母亲的面容。
久许,潘畔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潘母青白的眉间落下一个红点,“阿娘,儿子没本事给您买朱砂,您且用儿子的血将就一下。”
潘畔越说他的嗓子就越干哑,直到最后都变成了清音。
他用另一只手把母亲的手用力摆成交|合状。
此状,越显得潘母端雅祥和。
潘畔做完,失去了力气,双膝一软砰然跪在地上,握住阿娘的胳膊再次失声痛哭。
慕汉飞借着那微微烛火走到潘畔身边,他蹲下身,轻轻拍着潘畔的背,“阿楚,别这样,别让伯母走后仍为你担忧。”
潘畔的手指深深刺进他咬破的指腹中,那常年因干活而短小的指甲,此时竟锋利如刀,把那伤口刺得更深。
他嗓子出呜呜的声音,不停地摇着头。
慕汉飞轻轻拍着他的背,无声地安慰着他,直到潘畔彻底没了力气,再也哭不出声。
慕汉飞见潘畔一抽一抽急促喘着气,轻拍改成轻捋,帮他顺着气。
见潘畔缓缓恢复正常呼吸,慕汉飞这才收了手。
他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之前给潘母擦泪的手帕,轻轻覆盖在潘母的面上。
“美人就算身死,也要死得漂亮些,也要有一件漂亮的陪葬品。伯母,走好。”
说完,他轻轻鞠了一躬。
潘畔苍白着脸,用手撑着床,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起身,入目便是那绣着梅花的手绢,手帕的一角绣着一个念字。
他怔了一下,原本不再颤抖的身子又开始颤儿哆嗦起来。
他一把抓住慕汉飞,目光带着验询,“汉飞,汉飞这块手帕是你的吗,你的小名是叫……念念吗?”
慕汉飞被潘畔这一举动弄得手足无措,但他耐心地回答:“这块手帕是我母亲绣得,”对于小名,他的脸上露出微微尬意,“我的小名,也的确叫念念。”
潘畔扬着脸,目光全落在慕汉飞的脸上,这张面如冠玉的脸与当年那桃夭脸慢慢重合起来。
原本已哭干的泪,再从涩布满红丝的眼眶中蓄起,凝成珠,顺着如瓷的面颊滴到他的胳膊上。
上天终究还是要让他做一个好人。
幼时
大雪
他与母亲穿着粗布麻衣来到贵气冲天的府邸,去找他亲生父亲。
但他和阿娘还未进门,就被恶仆推倒在地,他们的身上布满了鞋印。
他被阿娘护在身下,耳边不断响起阿娘被打出的闷哼。
幸好,他那亲生父亲出了府,他挣扎地跑了过去,用手揪着他的衣袍,求他救救他的阿娘。
他见亲生父亲冷冷看了一眼母亲,眼中闪过一丝诡情。他当时看不懂,只以为他还记得他们母子。
可他还未来得及高兴,身后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轻咳一声。他那亲生父亲立马把他甩在地上,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乞丐,还不乱棍打死。”
他被恶仆拽过去,拳脚落在他的身上。他的阿娘见状,在拉拽下朝他扑过去,再次用身子死死护住他。
这时,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小公子从府中跑出,他身上穿得是会稽织锦,配着小囊与玉佩,那昂贵的物件出悦耳的清音。
他原本礼仪全无,但一见父亲母亲在前,立马放慢脚步,露出贵族特有的风态,向前跟那雍容华贵的妇人请安。
妇人桀骜地扬起下巴,伸出手,示意儿子扶住他。那小公子举止翩翩,伸手扶住妇人。
他就在阿娘的身下,在阿娘的臂弯处,抬起青紫的眼,看向那一家的和睦融融。
他的嘴唇渗出血丝,腥甜在他口中蔓延,仇恨的野蛮无脑开始被这点儿腥味勾起。
他要报仇,他一定要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了他们!
突然,耳边的痛哼消失,阿娘被人扶起,他涌出眼的泪被人轻轻擦去。
同样的雍容华贵,阿娘身旁那位女子小心翼翼扶起母亲,而他的泪被一露桃杏靥的小女孩用手帕慢慢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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