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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天没想捣乱,就是在河边那天。”
“在中国吗?在他们发现你的地方?”
“不是的。”雅各布停顿了一下,说道。他抬起两条腿蜷到胸口。
“你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我没想捣乱。”
“我知道你没有。”
“我真的没有。”雅各布说。
露西尔抽泣起来,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她的身体不停地发抖,就像是春风中的垂柳。她在口袋里摸摸索索地找到一包纸巾,便拿出来擦了擦眼睛。“接着说。”她哽咽道。
“我记得有水,”雅各布说,“只有水,一开始是家里的那条河,然后就不是了。我也不明白,反正就是那样。”
“当中没有过别的事吗?”
雅各布耸耸肩。
露西尔又擦擦眼睛。她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力不昏倒在身下的小椅子上。如果那样的话,就太失礼了,让马丁?贝拉米去照顾一位晕倒的老妇人总不太好。出于礼节,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接着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醒来之前,看到过什么吗,宝贝?就是在你……睡着,和醒过来之间?有明亮温暖的光吗?有声音吗?有别的什么东西吗?”
“猴子为什么讨厌平行线?”雅各布问道。
大家都沉默以对。只有沉默,以及一个小男孩,夹在他不能说的事和他妈妈想知道的事之间,被来回撕扯着。
“因为没有相交(香蕉)。”看看没人回答,他只好自己说答案。
“他是个好孩子。”贝拉米探员说。雅各布已经走了,去了隔壁房间,由一个从中西部来的年轻士兵陪着。两间屋子隔着一扇门,上面开了一面小窗,露西尔和贝拉米探员能透过窗子看到他们。雅各布一定要在露西尔的视线之内,这很重要。
“他是上天的恩赐。”片刻之后,她说。她的目光从雅各布身上转移到贝拉米身上,最后望向自己娇小纤细的双手,它们正安安静静地放在她的腿上。
“听起来好像一切顺利,我很高兴。”
“确实很顺利。”露西尔说。她微微一笑,仍然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仿佛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谜语的答案一般,她突然坐直身体,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更加灿烂而自豪了。这时,贝拉米探员才注意到,她的笑容是多么勉强。“你是第一次到我们这儿来吗,马丁?贝拉米探员?我是说,到南边来?”
“在机场停留过几次算吗?”他把身体靠前,双手交握着放到面前的大桌子上。他感觉到她有话要说。
“我想不算吧。”
“你肯定吗?因为我在亚特兰大机场进进出出,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次了。很奇怪吧,但是不知怎么回事,我乘坐过的每一趟航班都得经过亚特兰大。我发誓,有一次我从纽约飞往波士顿,竟然还在亚特兰大停留了三个小时,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露西尔干笑了一声。“你怎么会到现在还是单身呢,马丁?贝拉米探员?你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家庭呢?”
他耸耸肩。“可能是一直没有机会吧。”
“你应该想办法创造机会。”露西尔说。她作势要站起来,不过立即改变了主意。“你看起来也是个好人,这个世界需要多一些好人。你应该找个让你感到快乐的姑娘,然后生几个孩子。”露西尔一边说,一边微笑着,尽管贝拉米探员已经注意到她的笑容在逐渐淡下来。
然后她呻吟一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看到雅各布还在那个房间。“我们今年恐怕赶不上草莓节了,马丁?贝拉米,”她说,声音逐渐低沉平稳下来,“就是每年这段时间,整个怀特维尔都在过节,至少从我记事起就一直这样。可能你们这些大城市来的人觉得不算什么,但是对我们这些居民来说,这个节日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这个节日名副其实,一切都跟草莓有关。当年人们只要有座农场,种种庄稼,就可以养活一家人。现在这种情况不多见了,所以人们也不会理解;我小时候知道的那些农场,早在多年前就消失了。可能还剩下一两个,北边靠近兰伯顿的斯基德默尔农场大概还在经营,不过我也说不准。”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从房门那边走过来,站在刚才坐过的椅子后面,低头看着贝拉米探员。刚才他坐在桌子后面的样子就像个孩子,趁着她移开视线时,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这样似乎可以摆脱掉她的目光。他现在看起来又是个成年人了,一个来自遥远大城市的成年人,多年以前,他就已经不是孩子了。
“节日会持续整个周末,”她接着说,“而且规模一年比一年大,不过就算在早些年,那也算是一件大事了。雅各布就跟所有的孩子一样,尽情地玩。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哪儿也没带他去过吧!其实,就连哈罗德到了怀特维尔之后也兴奋。他努力掩饰这一点,你知道,那时候他还没变成现在这样的顽固老傻瓜。谁都能看出他有多么开心!这是理所当然的,当年他还是个父亲,带着他的独生子在哥伦布镇过草莓节。
“那时真美好!他们两个都像孩子一样。当时还有场名犬秀,雅各布和哈罗德最喜欢狗了。那不是你现在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秀,是传统的乡下才有的狗展。只有工作犬,像蓝斑犬、沃克犬,还有比格犬。可是老天爷啊,它们可真是漂亮!哈罗德和雅各布总是从一间狗舍跑到另一间,一边讨论着哪只狗更好、为什么好。比如某只狗看起来在某地或者某种天气条件下适合追赶某种动物,反正就是这一类的话。”
露西尔又变得眉开眼笑了。一九六六年时的她是那么活跃、自豪,心中无比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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