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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让大家封锁消息,不要声张。俺观察了地形,也看了所有的门窗,俺敢断定偷面包的人是从门进去的。”邵勇目光似深潭,平静无波。
“你是说,偷面包的不是外贼,而是内鬼了!”邵普转过身,面朝窗外。
“俺估摸十有八九是……”
邵勇刚要把话说完,邵普忙转回身,把一根指头竖在了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没有人证、物证,你就敢断定。冒失了老十三!”
邵普在同宗同辈的兄弟中排行第六,邵勇排行第十三。
“这件事不算个大事。灾民饿了,平时净吃窝头,随便什么理由都可能打救灾物资的心思。几个面包,吃谁肚子里最后不是一坨屎。可这件事也不是件小事。有心人想借这件事弄事。应了咱爷爷生前常说的话啦——外贼好捉,内鬼难防。你做得都对,但不要纠缠下去了。”
邵勇皱起了眉头,邵普的这番话让他有些懵。
“可俺不能就这么把这口气咽了。俺要让那个人知道,别动阴地,想搞事,光明正大地干!”
邵勇气呼呼地抓起邵普倒给他的那缸水,狠狠地喝了一口,可没到嗓子眼呢,又麻溜吐了出来。
“心急了吧!老十三,碰到这类事情急不得。”邵普一语双关,呵呵笑道,“有心人就等着看俺笑话呢!你认真!你就上当了!你急,你就输了!你以为这是单单针对你?”
邵普的话,邵勇听着更糊涂了,自己刚刚接了灾民临时安置点负责人的差,就有人找茬儿,添堵,难道不是针对自己,还能针对别人?
“老十三,这就是政治。敲山震虎。根子就出在洪涛书记病了,不能坚持工作,谁来当这个穷家的问题上。”笑看着邵勇,“这是有人有想法啦!也可说是一石二鸟。如果俺们揪着不放,就像搅屎棍搅粪缸,不弄你一身屎,也弄你一身臊。俺们不搭理它,它就是个屁,放了不就完啦……”邵普接茬开导邵勇。
邵勇似有所悟,念书时学过几堂辩证法。就拿丢面包这件事来讲,与灾后自救,算不上主要矛盾。抓住主要矛盾,想办法解决,才能稳定大局。而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被人牵着鼻子走,只能处处落下风。这也许就是邵普把他叫来的主要用意。想到这一层,他不禁心里一热。
邵普见邵勇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眸子放光,猜到他悟透了自己的话,话锋一转,道:
“俺接到上面通知:俺们南大洋穷得名声在外,这次又是重灾区,上边破例支援俺们一批大城市来的知青,都是有文化的人。咱村不就是缺文化吗?可对了,好像政治成分不好,是什么“黑五类”子弟。可惜这些秀才啦!这回专挑咱这儿地方安置,意思也不用说得太透了。”
“你准备把这些城里知青放哪啊?”邵勇担心地追问。
“这次翟老师家的房子不是冲倒了吗?这些城里的丫头小子,分别放在各家各户,也不是个办法。俺核计俩好尕一好,把翟老师的房子和青年点一并建起来。地址就在翟老师家原窝儿,但要吸取这次水灾教训,房身要垫起来。”
邵普信心满满地跟邵勇描绘着他的宏图伟略。
邵勇趁六哥高兴,树棍打蛇顺杆上,献计道:
“俺看这次多盖几间房,把副业队也搞起来。靠种地,南大洋啥时能拔了穷根?!”
邵普收了笑容,瞪了一眼邵勇,道:
“你是说俺领导无方,没本事带着大家伙过好日子了?你以为俺除了种地不想弄出个响动?你以为盖房子是上嘴唇碰下嘴唇不需要花钱?你以为俺就愿意次次到公社开会钻犄角旮旯?你以为大会小会让人批评俺心里就舒服……老十三,别忘了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话,一切从实际出!”
邵普连珠带炮,一股脑砸向邵勇。其实,邵勇话一出口,就知道今天自己惹祸了。果不其然,六哥邵普被自己呛了肺管子,把这些年受的委屈,如同竹筒倒豆子哗哗倒了出来。邵勇大气不敢出,任凭自己的六哥,南大洋的大队长,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邵普也觉着方才对邵勇的态度有点过,叹息一声,道:
“这次就依你的,多盖几间房,成立副业队。咱一只羊是放,二只羊也是放。虱子多了不咬,饥荒多了不愁!”
“可干归干,你可得给俺拿个章程?咱爷活着的时候,就夸你脑袋好使,这回借俺用用。俺倒不稀罕你能成个张良、诸葛,能顶个皮匠就行了!”
邵勇听六哥邵普的话,乐了!没想到是今天,是大灾之下,六哥终于答应了他下学入社时的请求。效仿城郊村,搞个副业队。
以前,六哥邵普坚决落实以粮为纲,眼睛里只认粮食,可南大洋地势低洼,四千多亩旱田,多是罾网地,水排不出去。夏汛一过,地头绿油油,里面全烂包。庄稼年年种,种啥啥没有。老百姓起了个名字,挺形象——“诓媳妇地”。
可媳妇是好诓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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