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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张元庚和席耘也听见动静,走到后台来,对我说:“你来了怎么没打个招呼,和我们的兄弟在这里聊呢,难得大家都在,咱们再开一桌席,坐下来聚一聚。”
沈恕说:“也好,你们和淑心也算是熟人,在这里能把事情说清楚,比到刑警队轻松些。”
沈恕拿起对讲机通知守在餐厅出口的刑警严密监视,和肖潇一行人走进餐厅的一个安静单间。
肖潇这时已经摘下金发套,脸上的浓妆仍在,不改妖异气。
沈恕对他说:“向茜茜被害以后,我们就曾经调查过你。你是她生活圈子里的人,是接受调查的第一顺序的嫌疑人。可是你除去身体特征外,其他方面的条件都和我们为嫌疑人画的像不符。你是歌舞团的提琴手,团里经济效益不好,团员们收入都不高,你才到餐厅里演出,以赚取外快。你没有车,也消费不起价格昂贵的照相机。而第二起凶杀案发生后,席耘和张元庚都能证明你不在现场,所以你就彻底洗清了嫌疑。”
肖潇说:“既然你们已经调查清楚,为什么又来打扰我的生活?我有自己的天地,不愿意掺和太多现实生活里的事情。”
我说:“几乎被你蒙混过去,这是我们的疏忽。给罪犯画的像误导了我们,但这不是画像本身的错,而是我们思路的错误。一直到凌远出现,这个研究死亡美学的教授,接近精神失常的边缘,但是他疯疯癫癫的表现,却给了我一个提示。”
席耘赔笑着接话说:“对,这个作案的凶手就是疯子,你们可不能放过那个姓凌的。”
我看他一眼说:“凶手是不是疯子,现在还很难下结论,但是他一定已经失去了人性,至少他和疯子的思路很一致,我们才能从疯子的身上找到灵感。”
我说:“凌远的歌喉很难听,但是他的旋律感不错,一首旋死风格的重金属演唱得没有荒腔走板,我才在一瞬间想起肖潇演奏的小提琴音乐,才意识到我们原来一直没对他给予足够的重视。”
沈恕说:“月光美人是昙花的别号,而那个凶手的网名刚好是昙花殇,我们可以理解成这是一种巧合,但所有的事情凑在一起,也可以理解成这家餐厅与凶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者说这家餐厅的老板和凶手关系密切,甚至不惜为他作伪证。”
张元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自。席耘也不敢再说话。
沈恕说:“当我们意识到一直忽略了身边的嫌疑人后,集中警力对他进行深入调查,才揭示出他的成长经历,也才理解了他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疯狂的行为。”
沈恕说出的真相让席耘和张元庚也悚然动容。虽然他们是肖潇的朋友,却从未听他诉说过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段往事。
沈恕说:“向茜茜遇害后,在派出所和居委会的配合下,我们掌握到肖潇的家庭状况,他的父母都是中学教师,安分守己,心地善良,家庭关系和睦,这些都消除了我们对他的怀疑。而当时大面积撒网普查,也不允许我们对一个没有疑点的人投入过多的警力调查。直到淑心提出你的重大嫌疑后,你才重新纳入我们的视线。”
沈恕在对凌远进行聆讯后,派出许天华与肖潇的父母正面接触,才了解到肖潇是在十三岁时从红旗福利院被领养回来的,而他的养父母也不了解他生身父母的情况。
红旗福利院已于几年前被解散,当年的员工或在民政系统的各单位中被重新安置,或提前退休回家。而福利院的档案也已经遗失。
许天华等几名刑警辗转找到当年照顾肖潇的福利院老师梁四凤,她早已退休,膝下无子无女,和老伴住在一间二十几年的筒子楼里。梁四凤最初不愿透露肖潇的身世,说陈年往事,没有必要再回顾。许天华一再恳求,并说明这起案子牵涉到一起系列杀人案,梁四凤才说出肖潇少年时的故事。
肖潇出生不久,母亲就因产后虚弱,辞世而去,他跟着父亲一起生活。肖潇的父亲肖万山,是殡葬化妆师。这个职业在现在是不错的差事,能收到许多红包。但是二十年前,殡葬化妆师却被人瞧不起和排斥。肖万山是从山东逃荒到楚原的,在这座城市里无亲无故。他又瘸了一条腿,除去给死人化妆,别无所长。
父子两个在人们的嘲讽和白眼里相依为命,都非常自卑、封闭。肖潇放学后没地方去,也没有孩子肯和他一起玩,就跑到殡仪馆和父亲待在一起,时间长了,对尸体生出一种特殊的感情。尸体虽然冷冰冰的,但是比活人友善,不会瞧不起他,更不会对他冷嘲热讽。肖潇童年时的乐趣,就是看着父亲给死人化妆。那毫无表情的青色脸孔,在他父亲的手下,逐渐增添了红晕,似乎又焕发出生命的彩色。
肖潇十岁那年,发生了一件改变他命运的大事。肖万山因奸尸被公安局抓捕。此时已无从追索肖万山当年的心理状态,也许他多年的心情压抑,生活困窘,加上正当壮年的性苦闷,竟然迷恋上了女尸。趁给死尸化妆时实施奸淫。这件事渐渐透出风声,被殡仪馆的人员报了案,肖万山在一次奸尸时被公安人员抓个正着。
当时公安部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严打风暴,肖万山正撞在枪口上,被判了死刑。临刑前在全市的公审大会上亮相,游街示众,然后被带到北大壕,一枪毙命。
肖万山做出这种丑事,又被执行死刑,肖潇在人群里更加抬不起头来,甚至楚原市的几家孤儿院也不愿收留他。当时梁四凤在红旗福利院做副院长,见肖潇年纪尚小,孤苦无依,觉着不能把父辈的罪行算在他身上,就在福利院里做通工作,收留了肖潇。
也许是脆弱敏感的心灵容易与艺术结缘,肖潇从小就表现出音乐天分,福利院里的那台破旧脚踏琴,在肖潇的手里,竟重新焕发出生机,奏出动听的乐曲。而他的模样也越长越好看,比女孩还要娇柔妩媚。
肖潇十八岁那年,不知怎么认识了两个有钱人,在他们的资助下,入读楚原音乐学院,主修小提琴。
梁四凤说:“这就是肖潇的故事。我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你们警察闹出这么大动静找他。只是他从小就命苦,你们念着这点,要是他的事儿不大,就高抬贵手,从轻发落吧!”
许天华说:“有没有事,现在还不确定,您老能不能替我保守秘密,暂时别向外人透露我们找过你的事情。”
梁四凤说:“这我懂,怎么说我也是有四十年党龄的老党员,不该说的事,肯定不会说出去。”
沈恕叙述过这段往事,说:“当年资助肖潇读书的两个有钱人,今天恰好也在现场,他们可以说是肖潇的大贵人,不仅在生活上给他资助,在精神上给他抚慰,甚至在他行踪诡秘,有刑警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们不惜以身试法,作伪证包庇嫌疑人。”
席耘和张元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说:“既然沈支队都知道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辩解,我们三个好了一场,替弟弟担一场罪名,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沉默许久的肖潇幽怨地看着席张二人,说:“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和两个哥哥没关系,再说你们也算不上作伪证,我们当天确实在一起,只是我有事先离开了,这是办案刑警的疏忽,你们没有包庇我。”
沈恕凝视他们三个半晌,隐约明白了三人之间的关系,说:“你肯认罪最好,我们在肖潇的家里找到一个笔记本电脑,里面存储着几十张三个被害人的照片,比发到网上的要多几十倍。我们也找到了一个名牌长镜头单反照相机,恐怕谁也想不到,在肖潇的蜗居里,会有这样价格昂贵的奢侈品。而肖潇转移尸体的汽车,也是两个哥哥的馈赠吧?”
肖潇说:“这是我一个人做的,他们没有参与,也不知情。”
我在一旁听着,心里冒火,想讥刺他“情深义重”,忍了忍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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