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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往事一（第2页）

张0527说道，虽然在亚特兰大待了七年，但他也不知道那海中旋涡到底是怎么形成的，每次都是莫名其妙地出现，然后又是莫名其妙地消失，毫无规律可循。

张0527还说，丹尼尔的画作以及那枚林教授的遗物，都是他在亚特兰大发现的，而且这些东西之前都放在同一个地点，那是一个破旧的画室。

林一提议，能不能带他们去画室看看。

张0527欣然同意了林一的请求。

在暗黑的世界，光是一种珍惜品。

初入地底世界的那几年，似乎一切画面都是昏暗的，无

序的，嘈杂的，难以说清道明的。

那个时候，联合政府刚刚成立，还没有什么所谓的“红手印”。由于地面世界环境巨变，不再适合人类生存，全体人类陆续搬迁至地下城市。

说是地下城市，在当时不过也只是一片片空旷无物的废墟之地。阴暗，潮湿，荒芜，贫瘠。

在物资极度匮乏的时代，生存问题成了任何人都绕不开的一道难关。

如果你生在一个富贵家庭，或是家里有着什么达官显贵，科研巨匠，那么你就可以在靠近人造太阳中心区域的地方，获得一处还算不错的高档集装箱用于栖身，不用为衣食住行发愁；中心区域往外，便是一些曾经在地面世界有些产业的小资商贾，或是在地方有些名气的行业先锋；再往外居住的人便要寻常许多，地面世界的白领，学生，或是普普通通的医护人员，教职人员之类。而在边缘地带区域，多是一些不能提供什么社会价值的老弱病残，那里远离中心区域的人造太阳，环境恶劣，阴冷潮湿，前面要是有一些高大一点的建筑物遮住了光，其背后的人只能一直在阴影之下生存。

幸运的是，当时的林一在地面世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教师。不幸的是，他年迈的母亲患有慢性的肺病。为了照顾母亲，林一只能陪着她一起呆在远离人造太阳中区的边缘地带的破旧帐篷里，看着不远处正在修建的七

星信号塔，一点一点将光明遮挡。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每天还能分得联合政府派发的的四个土豆，后来逐渐变成了三个，两个，一个。再后来一天一个变成了两天一个，三天一个，有时候，甚至好几天都没有食物，他们只能饿着肚子等待着。之前从地面世界带来的皮革物品早就被他们煮着吃光。后来实在饿得不行了，他们就尝试着在周围寻找一些能填充肚子的东西。

林一曾经在地底的岩石上发现了暗绿色的类似苔藓一样的植物，他马上用随着携带的刀具将那玩意儿从岩石上一点一点地刮下来，用布包好，连石头缝隙都刮得干干净净。他尝了一口，味道微苦，应该没毒。所以，他立马兴奋地带着暗绿色植物回到了家里，给母亲熬了一碗鲜美的绿汤。母亲连喝了三碗，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几天后，联合政府来了一个派发食物的姑娘，叫做吴因因。她穿着白色的衬衣，浅色的牛仔裤，扎着干练的马尾，提着一盏手电筒，将整个帐篷照得雪亮。头一回，林一在边缘地带看到如此夺目的亮光。在手电的光芒下，林一看清了吴因因的脸，柳眉杏眼，眉目中透着一股古典气息。

她看到林一的时候表情有些惊讶，或许是她没想到这边缘区域，还有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存在。她转而看到了他的母亲，瞬间明白了一切。临走前，她还把自

己当天的食物留了下来。

那一天，林一和母亲就着绿汤吃土豆，第一次有了久违的饱腹感。

后来一段时间，林一继续在四处寻找暗绿苔藓。周围的人看到，也学着林一四处刮苔藓。很快，方圆十里的苔藓都被他们刮得干干净净。

林一只能去更远的地方寻找苔藓，那天，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等刮完苔藓回到帐篷的时候，发现母亲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了，她闭着双眼，表情是平静的。林一跪在她旁边，紧紧抓住她的手，泪眼朦胧，没有讲话。

他就这样默不作声地跪着，或许是第二天的时候，吴因因又来了。她看着帐篷里的场面，心中已然是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唤林一起来，好好送别自己的母亲。林一仿佛聋了一般，跪在哪里一动不动。吴因因想要将林一拉起来，林一的膝盖仿佛是被混凝土浇筑在地面上一样，还是纹丝不动。两人推搡了一番，吴因因急了，一巴掌重重地甩在林一的脸上。

林一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那模样像极了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小孩，孤零零的，让人心疼。吴因因一把将林一拥入怀中，轻声细语地安慰道：“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第二天，林一用一把大火焚烧掉了母亲的遗体，烧得干干净净。他不敢土葬，因为他知道，那些饿坏了的人，只要能填饱肚子，一点也不介意吃一些人

肉。

送别了母亲以后，在吴因因的推荐下，林一成为了西南联合大学的一名物理教师。在百废俱兴的地下世界，联合政府要求每个人都投身于地下城市的建设之中。那段时间，林一干的体力活比他前半辈子加起来的还要多，特别是在修建西南联合大学的教学楼时，他也得协助着搬运水泥，清理杂物，背砖砌墙等等，每天都累得浑身脱力，又脏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