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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他不会真的想对你下狠手的!”翟羽夺回自己的领口,转过身,怒道。“嗯,计其实是好计。”他漫不经心应了下,低头整了整军袍,又道,“徐夏风和他身边那丫头我带走了。你别急,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把那丫头绑起来挂上军旗杆。”“你!”翟羽气得上前一步,紧捏双拳又多说不出一个字。他低头,浅浅看了她须臾,然后迈步出了帐子,轻轻咳了一声,便有亲兵窣窣迎了过来,避过翟羽进账,手脚麻利地开始帮他收拾东西。翟羽看着帐外他被挡了一半的侧影,良久,终迎来他一个侧首。对视的刹那,蓦地眼前有些模糊,她沉声问他,“为什么不带我一起?”“不是我不想,翟琰态度很强硬要留你下来。”“其实你也不想,”她语气用的很笃定,“因为你觉得危险。”他挪开目光,半晌评定般说了一个字:“傻。”“说我还是说你?”他不答。她又笑了笑,眼角含泪,笑却飞扬而明媚,“我才不会给你殉葬!”他依旧不言不语,又站了片刻,转身步伐坚定地离去,不曾回首,不曾迟疑停留,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而帐中装聋作哑的亲兵收拾好东西后,仍旧难掩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追翟琛而去。翟羽立在帐内,只觉全身力气一点点被抽走,良久竟有些窒息感涌上,痛恨自己般反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啪”声脆响后,眼神明亮起来的她冲出帐,却是朝着灯火通明的主帐而去。:诱敌一个月后,康城。三丈高的城墙上,才巡完兵的翟琰停下步子,眺望着城下远方,在山林遮掩间,隐隐能见到密密麻麻的白色帐顶。翟羽站在翟琰身侧,随着他目光望去,不由揪心地叹了声:“粮草不到,援兵也没信,四万人对十万人,这样守城下去不是法子。”“我知道,那些探子多半也凶多吉少。最多三天,粮草还不到,我得带着人冲出去。”翟琰眉目间也是沉重的忧虑,可停了停,却转身对翟羽露出一个笑容,“当时让你走的,你固执着不肯,现在呢?”翟羽也微微笑笑,摇了摇头,又倒想到当天翟琛说的话,于是向着翟琰道,“六叔,要不你把我绑起来挂上墙头,看翟珏肯不肯念我和他的些许旧情?“翟琰看她这些天来被晒的微黑的脸上半是认真的表情,没忍住伸手弹了下她额头,笑问:“是他疼你还是我疼你?”翟羽捂住额头,龇牙咧嘴地后退一步,不过嘴上还不忘卖乖:“自然是六叔疼我,他和我也就是各取所需,哪里有太多真心?”“这样的话,我怎么可能把你挂上城墙去试他的虚情假意?”翟琰微笑说完,缓缓转回视线,看着前方捏紧了腰畔的剑柄,眼中是无限的决心。翟羽凝视着他坚毅的侧脸,记忆缓缓调回一个月之前。她冲到翟琰的帐营,正好听到他吩咐探子百里加急将一封军报送回京城。她闯进去,拦住那探子,逼问翟琰军报里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说他已经将取翟琛性命,找敬帝索要援兵?翟琰看了看她,先是微愕,随后拉住她,挥手让探子走了,然后笑着问急的如热锅上蚂蚁的她:“小羽毛你那么急做什么?该不会忧心四哥的命所以来找我算账吧?”翟羽看他那满是包容和打趣的眼神,又惊讶又迟疑,愣了好久,才呆呆说了句:“六叔……你和他……你其实是真的没打算要他的命吧?”翟琰笑了笑,松开她,回身坐下,又示意她也坐,这才开口:“我给他的兵,全是精心选过,或者是孤儿,或者是家中老少有他人照顾的,你说我是什么意思?”翟羽本就急得没打算坐下,被他这一吓,膝盖弯一软,险些跪下去,扶着椅子扶手站稳,急急唤了声:“六叔!”“小羽毛,”翟琰收了笑,神色严肃地看着她,“现在军情十分危险,你知道么?西里在边境屯兵,意图明显。被南朝压着这么多年上贡,好容易盼到内乱,你说他们可能轻易放过?而如果他们是受了翟珏暗示,到时候和翟珏来个前后呼应内外夹击,不光我们绝无生路可言,之后南朝也再无抵抗之力。目前,为了应急,我只能加派兵力到雍城,防备西里突袭。但如此一来,我方兵力弱于叛军一半有余,兵力悬殊,这仗该如何打?”“那……那你难道真地就让他去送死?六叔,他……他……”翟羽眼眶全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你对他这么没信心?要是他这么容易就死了,他也不配让我死心塌地服了他那么多年。”翟琰说到这,微微撇了撇唇角,权当一笑。“那你给他的兵卒,全是无后顾之忧的,又是什么意思?”翟羽稳稳心神,在椅子上坐下来,低头思量片刻后,屏着呼吸问。“这是一场硬仗,小羽毛,我需要他帮我拖过一个月,”翟琰沉下语气,也认真回望着她问,“我可以对你坦诚……的确,我将他放在了一个很危险的位子。那么少的人马,外加翟珏和他之间的仇怨……你想如果翟珏知道他单独领兵与我分道而行,会怎样做?对,我在赌翟珏会先去攻打他;而与此同时,我也可以以此做理由,向父皇请兵,望能来得及突出城外,围攻翟珏主力。”“这些你都对他说了么?”“我很直接地告诉了他我的想法。”翟羽听得又复低下头去,然后“咝”的轻笑一声,“他刚才对我可不是这样说的。”“哦?他是怎么说的?”翟羽摇了摇头,嘴角带出一抹惨淡的苦笑:“具体是什么不重要,只是当时我听了他的那说法,已是觉得危险至极,立马冲过来找你,想看你究竟是什么想法。结果来了,却发现还不如不来。至少知道你的谋划之前我是担忧,现在我却觉得有些绝望。”“小羽毛,”翟琰起身,蹲到翟羽面前,自下而上更近地对上她淡漠而嘲讽的双眼,脸上是清清楚楚的认真,“和我一起相信他好么?”“六叔!”翟羽愤愤然大声吼住翟琰,嘴唇动了动,眼波神伤,又嗫嚅出一句,“他不是神。”“那是你还不够了解他。他或许不是神,却也不是凡人,”翟琰手掌按在她手背,仿若安抚,“从小就不是。”“可那些情况统统不一样,如今短兵少粮,区区一万五千人,要怎么抵挡得住翟珏的主力大军?又怎么为你拖过一个月?这根本不可能!”眼看翟琰还欲说什么,翟羽烦躁地摇了摇头,继续道,“什么都别说了,一切都是你的借口!是你自欺欺人的幌子!你敢说你内心里就没有一丝半点真的想要杀了他?”“小羽毛……”翟琰听罢,浅浅倒吸了口凉气,眼中的伤痕转瞬即逝。别开眼,他自嘲笑了,“你也不信我。”翟羽也懊悔说了如此冲动的话,忙咬着嘴唇内侧解释,“不是……我不是这意思……六叔,你别生气,我信你。我……或许只是气自己当初借你对我的关怀离间你们,害你们反目成仇。”翟琰笑容又复变得温暖起来,抬手轻轻拍了拍翟羽的头:“你可知你现在变得越来越小女儿态了?”“这……”翟羽愣住,“不会吧……”翟琰只是柔和笑着,目光包容,倒看得渐渐回过味的翟羽有些窘迫羞涩地低下头去,翟琰唇角又暖暖浅浅一扬,轻轻叹息:“小羽毛,你长大了。”慨叹完这句,不待翟羽有何反应,他便站起来,背过身去,声音又复低沉严肃起来:“你回去收拾准备一下,最好今晚能趁夜离开。”“啊?”翟羽也起身,蹙眉反问了句:“离开?”“对,离开,”翟琰回首望她,稍一沉吟,又说,“回京或是彻底离开都行,但六叔劝你,别去翟珏那里。不管是你真心投靠或是想去向他求情都不必,我怕他对你不是真心反而利用了你。”翟羽此时已经完全回过神来,朗然一笑:“六叔,我不走。”对她这不慌不忙的态度,翟琰有些急了:“怎么不走?现在形势如此危急,你留在此处不是办法!到时候仗打起来,六叔也顾不上护着你。”翟羽凑上前,靠在他身边撒娇般挽住他手:“六叔啊,你就那么看轻你自己带的徒弟?”然后不待翟琰说话,又笑起来,“我早就想跟你上战场了,却一直没能得逞,如今有了这大好机会,六叔你认为我会甩手不管逃之夭夭?那我剩下那么几十年不得悔死?”“可是……”翟琰锁眉,自是不愿答应,可一时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来。翟羽趁他语塞,又微笑着缓缓反问他一句:“六叔你说,我现在如何放得下心离开呢?”翟琰凝神看她许久,神色复杂,似是欲问什么,却终是泄气,点头同意了。记忆被远方突然传来号角的颤哑长响震碎,翟羽一个激灵,凝神眺望远方,然后看向身边的翟琰:“六叔!有异动!看来翟珏耐不住性子,不愿继续休整下去了。”翟琰深蹙长眉,转而匆匆对身边将领吩咐几句,那三名将领得令而去,速下城楼去整兵了。而翟琰回头看向身边翟羽,却止住脚步,不慌不忙又继续立于城头,洒脱一笑,问她:“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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