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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衣轻听师父如此吩咐,便也站了起来,晋枢机任何敢受他的礼,连忙避开,商承弼道,“重华身有故疾,实在有劳二公子了。”岳丹墀道,“他分内之事,自然。”如此说了几句话,岳丹墀便叫卫衿冷陪商承弼在谷中四处走走,晋枢机本来也懒得应付,便觉出这位老人并不太讨人厌,缉熙谷中山色郁郁,水光濛濛,步步盛景,处处奇珍,山林溪石都甚为雅致,比之梁宫的富丽堂皇更多了几分野趣,他与商承弼走走说说,倒也不算无趣。商承弼笑着向他耳边吹了口气,“这地方倒是不错,五十年后,做咱们的幽居之所,如何?”原来他竟早已有了吞并之心吗,晋枢机心中一凌,却不动声色,“我什么都不懂,你说好,自然是好的。”商承弼浅浅啜着他面颊,“重华,你有无数可爱之处,可朕最爱的,便就是你这懂又不懂,不懂装懂的本事。”“我——”晋枢机一惊。商承弼挽住他手,“不必解释,你若解释,才是真的不懂了。”作者有话要说:又抽走了大家的留言,我是从来不删留言的其实,从一开始就说过,这篇文,从训诫的角度而言,小夜才是绝对的主角不过,小夜这一出,倒不算闲笔,大家以后就知道了,抱~五十、补完了商承弼满拥着晋枢机在溪水边泡脚,晋枢机一双嫩生生的纤足踩着水花,“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驾骖,你说这缉熙谷的水,是清,还是浊?”商承弼只是顺着他长发,不发一言。“怎么了?你心里有事。”晋枢机试图坐起来。商承弼捏住他肩膀,“王叔入关了。”“什么?”晋枢机握住了他的手,心道,果然,我的消息没有错,“靖边王自上次灭我大楚之后已经五年未曾踏足中原。他是边王,擅离封地,可是抄家灭族之罪,你打算怎么办?”商承弼道,“他并不是我的封疆之臣,只不过代朕守土,如今边患宁息,他乐意回来就回来,朕除了颁旨犒封之外,又能如何?”晋枢机一把甩开他的手,“我跟他有灭国杀兄之仇,你就——”商承弼将他拉回来,“跟你有灭国杀兄之仇的是朕!你要报仇,找朕就是了!”晋枢机横肘一架就撞在商承弼胸口,“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只是,不忍、也不能。”商承弼抱住他,狠狠吻着他颈侧,将他一段雪颈啜出一丛丛血斑来,“朕心里烦得很,别在这时候要我为难,嗯?”晋枢机不说话,只是倒在他腿上,商承弼挑着他滑腻的秀颐,“你急什么。”晋枢机依旧不语。商承弼道,“王叔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顾虑太多,妇人之仁。景衫薄才被收了几天剑,就生怕自己的宝贝师弟吃亏,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听说,这一路,根本未曾下过鞍。”“有个人疼,自然是好的。”晋枢机淡淡道。“哼!缉熙谷早晚败在那位夜公子手上。”商承弼冷笑。“若是我被人欺侮,你肯不肯,不顾猜忌,快马加鞭地回来?”晋枢机仰起头。商承弼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你说呢?”他根本不等晋枢机答,“朕不会让别人欺辱你,有我欺负就够了。”晋枢机微微一笑,阖眼睡了,一脸的温驯,只是踏在水中的一双跣足愈加冰凉。商承弼心中另有谋算,也未曾在意他想些什么。又是正午,用过午膳便要吃药,只不知自己是什么病,一定要在这日头热辣辣的时候。晋枢机心里想着,便信步在谷中走,商承弼自有部署,既没有同他说,他便不问什么,大概是得到了靖边王回谷的消息,这几日合谷上下的情绪都不错,桃花源般地隐居之所,竟也多了几分热闹。“二公子。”这一日,楚衣轻又来替他诊脉,晋枢机懒得问他究竟能治地怎样,只是心中盘算着,父王是否已和哥哥联络。他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日子,这次与商承弼同游,已是兼旬有余了,商承弼日理万机,还未到试剑台便耗去这许多时日,他想到这里便抬起头,“我什么时候可以走?”楚衣轻不答,只是默默将脉枕收起来,云泽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旁人想住在我们谷里还不能呢。”晋枢机根本不理会,只是瞪着楚衣轻,“我什么时候可以走?”楚衣轻看了他一眼,低头写方子,他一笔行书如锵玉鸣珰,鹤鹭充庭,情驰神纵,超逸优游。他写完药方便交给云泽,打手势讲了煎法火候。晋枢机突然将药方抢过来,“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楚衣轻挥手命云泽出去,悠悠然抬起了头。晋枢机咬住了唇,“叨扰公子已久,驾骖和重华都——”晋枢机话未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楚衣轻揭开了幕离轻纱。晋枢机低下了头,那是一张连他也不得不自惭形秽的脸。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宠冠六宫,曾令君王不自持的无双容颜像是偷来的。这个人的眉眼鼻唇都与自己如此相似,像得仿佛在照一面阻隔了阴阳两世的镜子,他疏浚高华如佛前的信火,自己却是徘徊在地狱的尘,他试图看清楚哥哥的脸,可他的风姿神韵恰如日月朗朗,令人不敢逼视。楚衣轻放下了幕离,静静写道,“这样,你肯不肯相信,我不会害你。重华,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好像,看到我自己。”“你比我好看。”晋枢机抬起头。楚衣轻摇头,“现在的我,或者更像从前的你,以后的你,却比现在的我,骄傲得多。”“我不懂。”晋枢机的声音很冷淡。“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你干净?”楚衣轻写。晋枢机心头一震。“那也不过因为,你比我勇敢罢了。”他抬头看晋枢机,比着一个非常复杂的手势,“从前,我也有一个同你一样的机会,只是,我却远没有你,选得那么高贵。”“你是什么意思?”晋枢机急问。那个手势太难,他不曾看懂。楚衣轻并没有解释,只是轻轻写道,“四十年来过半身,望中祇树隔红尘。如今着足空王地,多了从前学杀人。”“我看不懂你说什么。”晋枢机道。楚衣轻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云泽敲门道,“公子,一队骑兵犯禁,被挡在您的洛书阵外了。”晋枢机急了,“我和驾骖在这里,谁敢过来?”楚衣轻笑了笑,写到,“他时时带着你,很在意你。”晋枢机也不羞怯,“我是他的人,天下都知道。”楚衣轻点了点头,提笔写道,“今日商兄出谷,我不知他去了何处,也不知,来日要有多少纷扰。只是,缉熙谷乃清静之地,素来不近王者,你既是他爱重的人,我也不愿多造杀孽,兵临臣下的那位将军,就请你帮忙打发了吧。”晋枢机微微皱眉,今日晨起驾骖的脸色格外难看,这批禁军也许真是他召来的,“我去看看。”晋枢机赶去的时候,景衫薄早已提着一根铁棍挑下了一个兵士的头盔,那位领兵的将领待要叫人合围,晋枢机抱琴而出,“朴将军,什么事?”领兵的是商承弼的心腹,自然不会不卖晋枢机面子,“回侯爷,末将是奉皇命驻军如此,这位景少侠却要末将等退到一舍之外去。”朴将军说到这里,景衫薄就用铁棍飞起了那兵士的头盔,不知要甩到哪里去,晋枢机纵身而起,一招凭风步虚就将那头盔捞了回来,稳稳落在一侧的石岩上,“夜公子,朴将军身负皇命,你如此放肆,不怕谷中的几位长辈为难吗?”景衫薄提着铁棍,“我四岁进谷,从没见过有人敢在缉熙谷三十里之内驻兵。”他说到这里就一仰头,“你们有本事就进来,否则,就给我离得远远的。我二师兄宅心仁厚,你们这些蠢材,若是触动机关受了伤,又要连累他自责了。”朴将军这次带出来的,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强兵,其中不少都身怀绝技,精通机关消息之术的更有好几位,听到景衫薄的话,都不免忿忿,可碍于军令,又不敢挑衅,只好都看着晋枢机。晋枢机先是将头盔抛给那兵士,才朗声道,“我十七岁入宫,也从没见过有人敢对皇上的亲兵这么无礼。”他说到这里语速立即飞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朴大人是王臣,景少侠,你莫要忘了,靖边王,也是王臣!朴将军,自管安营,若有人敢违抗皇命抗旨不尊——杀无赦。”“是!”这些兵士都是商承弼的禁军,何曾受过今日之气,如今有晋枢机撑腰,这一声是真是呼号震天,景衫薄横棍当胸,“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杀我!”晋枢机笑,“景公子,您拿着这根破铁棍,连剑诀都捏不圆,别寡不敌众命丧此地,连累您师兄难过才好。”景衫薄冷哼一声,一跃而起,竟是飞了。晋枢机掠发轻笑,朴将军身后一个兵士却突然叫道,“不好,他要启动机关。”晋枢机从飞泉琴下抽出宝剑直取他腋下,“你疯了吗?”景衫薄横棍挡架,宝剑击上铁棍,兵戈之声响个不断,晋枢机叫骂道,“你有没有脑子,真以为这普天之下谁都惹不起你大师兄吗?”他这一句虽不好听,但对景衫薄关怀之意倒是挚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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