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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丫鬟闻言,表情稍稍有了一点变化。刘嬷嬷神情一怔,随即又想起来碧弦院的目的,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上下打量一番画儿,嗤鼻道:“画儿是吧?老爷和二夫人派老身前来,是为了好好教导五小姐,一个千金小姐该有的礼仪淑德,画儿莫不是想阻拦老身,让五小姐任意妄为,长成一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画儿在寒城历练三年,也不是白呆的,闻之,淡淡一笑道:“刘嬷嬷此言差矣,画儿不过是五小姐身边的随侍丫鬟,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画儿可不敢像某些人,忘了自己身份,不知天高地厚。”刘嬷嬷顿时有些老脸成怒,敢情是平日里仗着有主子罩,放肆惯了,还没哪个丫鬟敢如此和她顶嘴儿。她突然一扬手,啪!画儿白皙的脸上现出一个红红的掌印。四名丫鬟见状,顿时有些愣住。画儿完全没想到,刘嬷嬷会突然煽来巴掌,她捂着迅速红肿火辣的半边脸,愤怒道:“刘嬷嬷,做人要讲道理,为何要打画儿?”刘嬷嬷冷笑道:“老身打的就是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作之人!什么嫡出不嫡出,我刘嬷嬷只知道,被老爷待见的,就是该侍奉好的主子。”说着,她轻视鄙夷的眼光往屋内瞄了瞄,更为得势地说道:“一个不被待见的小姐,莫说老身在这说不好听的,就是整儿放明府里,有几个人愿意待见她?我就纳闷了,当年你和知儿就那么老实跟去寒城,原来不是不怕死,都是猪油蒙了变猪脑儿。二夫人说得对,贱主配贱人。给我让开!”说罢,手臂用力一推,胖墩墩的圆桶身硬是将画儿给挤到边上,迈开两条肥短腿,大步踏进屋。四名丫鬟紧跟其后,走最后的一名丫鬟,一身轻绸绿裳,头戴珠光钗子,似乎不是普通的丫鬟,她侧头看眼一脸委屈而愤怒的画儿,低声道:“你以后小心她。”明惜惜已听到门口外的吵闹声,画儿和刘嬷嬷的对话悉数落入她耳中。两道小秀眉一蹙,压下心头火焰,在枕头底摸索一下,她把被子拉过头顶,详装呼呼大睡。刘嬷嬷快步走到床前,一把掀开粉色蚊帐,鼻子冷嗤一声,大手一伸,撩开被子,只见一个小小人儿如小猫般侧卷而卧,乌亮的长发披散肩上,精致完美的小脸粉扑扑地十分诱人,两排浓密翘长的眼睫毛,在玉瓷小脸投下两道美丽的暗影。她睡态安详无邪,宛若跌落凡间的美丽小天使。四名丫鬟昨夜并没见到,而三年前,只有红儿和青儿远远地见过一面。此时都好奇地靠近前去,看向这三年前被老爷送走的五小姐。心里均是啧啧赞叹,这五小姐还真不是一般的美丽,二小姐和三小姐在五小姐面前,只有自惭形愧的份儿。刘嬷嬷也是一瞬间怔了怔,三小姐是她所见过最漂亮的,若跟这五小姐相比,立马分高低,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差得远了。刘嬷嬷把冬瓜脸一绷,大着嗓门说道:“五小姐,该起床了。”“嗯……”明惜惜抿抿小嘴儿,微露一丝眼缝瞟瞟床前的几道身影,朝里翻个身,继续睡觉。这么精致可爱的小娃儿,刘嬷嬷似乎也有点不忍心去凶她,语气稍稍软了软,想伸手去拉扯,画儿已然抢先冲过来,警惕地道:“你想干什么?”刘嬷嬷瞟眼她半边红肿的脸蛋,眉头一皱,冷声道:“老身喊五小姐起床洗漱,还轮不到你个小贱人来说话。”画儿脸色一变,正欲开口,忽听床上传来一声梦呓般的绵软:“娘亲……”“五小姐?”画儿忙倾身靠前,轻轻唤道。刘嬷嬷在旁见了,心底不由忖思:到底是个小奶娃子,又是只身一人回来,二夫人似乎太杞人忧天了些。这么一想,心底不由放宽。明惜惜缓缓睁开眼睛,小胳膊小腿伸个懒腰动作,茫然地看向画儿,又看看众人,忽然趴进画儿怀里,怯怯地说:“画儿姐姐,他们是谁?”示弱-2画儿还未出声,刘嬷嬷在旁道:“五小姐可舍得醒了,老身刘嬷嬷,这是红儿、青儿、银儿、绿儿,都是老爷和二夫人调遣过来服侍五小姐的。五小姐,该起床了。”说到末句,刘嬷嬷故意加重语气,脸色也放凌厉了些。明惜惜眨巴下眼,“哦”一声,天真好奇的眼神在五人脸上逐一扫掠过,目光回收,落在画儿脸上,惊讶地说:“画儿姐姐,你的脸为什么又红又肿?”刘嬷嬷又抢先开口道:“五小姐,你是相国的千金小姐,怎能失了身份,称一个下人为姐姐?二小姐和三小姐,才是五小姐的姐姐。”明惜惜再次眨巴下明净无邪的眼睛,似乎对刘嬷嬷的话不以为意,专注地瞧着画儿半边脸,小手轻轻抚上,心疼地问:“画儿姐姐,很疼么?”画儿忍住心头委屈,摇摇头,强笑道:“五小姐,画儿没事。来,画儿服侍五小姐更衣洗漱。”刘嬷嬷肥手一挡,一把拉开画儿,对明惜惜道:“五小姐,画儿不太懂规矩,还是由别人来服侍的好。青儿,还不过来服侍五小姐。”青儿应声出列,上前道:“奴婢青儿,服侍五小姐起床更衣洗漱。”说着就动手去褪明惜惜的亵衣。明惜惜一个闪躲,小手一把拉住刘嬷嬷的衣袖,嫩声道:“不好,惜儿要刘嬷嬷服侍。”青儿尴尬地缩回手,刘嬷嬷闻言老脸微沉,仰起下巴傲然道:“五小姐,老身是专门负责教导五小姐行为举止的。”明惜惜似乎不懂得害怕,扑开双手倒向刘嬷嬷,小脸甜笑着撒娇:“不嘛不嘛,惜儿就要刘嬷嬷服侍。”她扑的动作太快,刘嬷嬷想不抱着又唯恐摔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可不敢太过造次,只好张手抱着,嘴里叫道:“五小姐,可别吓坏老身。”明惜惜的小手擦着她冬瓜脸揽向后脖,咯咯笑道:“刘嬷嬷,你好肥哦!老大夫说,女人太肥,容易得三高,很快就会死翘翘的哦。”“什、什么三高?”刘嬷嬷最听不得死字,五小姐这话听着就像在诅咒她早点见阎罗王。心里愠怒,又不好发作,小孩子童言无忌,她怎能当这么多人的面去较真呢?“三高就是得了重病的意思呀。”明惜惜认真地回答,忽然面带同情,改口道,“刘嬷嬷太肥,惜儿不要刘嬷嬷服侍了。青儿和画儿服侍惜儿吧。”说完,扭身朝画儿张开双臂。“是,五小姐。”画儿上前抱过她坐在床沿,从柜子里取出一套浅紫微透粉红的衣服。青儿忙出去打洗脸水。刘嬷嬷在心里恼恨地骂了句小人精,随即给另外三名丫鬟分派活儿。青儿端水进来,服侍明惜惜洗漱完毕,画儿再抱她坐到梳妆台前,因她个儿太小,在椅子上铺了三个厚厚的坐垫,才能从铜镜里看到自己的脸。画儿的手很灵巧,很快就给她梳理好一个双摆麻花发髻,配上浅紫中微透粉红的衣裳,整个显得特别雅致秀气,灵丽可人。青儿在旁笑道:“画儿姐的手真是巧。五小姐这么一扮,更讨人喜欢了。”红儿忽进来道:“五小姐可妆扮好了?劳管家过来了,老爷让五小姐现在过去。”明惜惜摸摸小肚子道:“画儿姐,惜儿饿。”刘嬷嬷刚好进来,一听这话立马不高兴,训斥道:“五小姐,你要记住,她们只是下人!五小姐的姐姐,是二小姐和三小姐。下次再让老身听到,皮尺杖责手心。”明惜惜似乎有些被吓到,睁着无邪眼眸赶紧点点头,乖巧道:“刘嬷嬷不要生气,惜儿记住了。”刘嬷嬷在她眼里看到被训的怯弱,满意地“嗯”一声,继续道:“五小姐,见到老爷、二夫人及三夫人,可知道如何行礼问候?”明惜惜点头,声音轻而软:“惜儿知道。”一转头,可怜兮兮地对画儿道,“画儿……惜儿肚饿。”刘嬷嬷这时又摆出一副训导语气和神态来:“五小姐,你知道为什么肚饿?因为你懒床!懒床的人,是不会有早饭吃的。作为一个千金小姐,应该早睡早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小习熟妇德礼仪……”“惜儿肚子痛……”明惜惜忽然捂住小腹,面现痛苦之色,投向画儿的眼眸,轻轻眨了一下。“五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胃痛又犯了?”寒城三年,两人之间早已培养起极好默契,画儿会意,慌忙抱过她,手轻轻放在她小腹上捂着,轻轻地缓缓地揉着。“痛……”明惜惜低头,使劲眨巴下眼睛,挤下两滴眼泪,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刘嬷嬷,再把脸朝里靠向画儿怀抱。刘嬷嬷被这情景愣住,迷惑地问:“五小姐是怎么回事?”画儿迅速扫眼她,黯然道:“这是五小姐在寒城落下的老毛病,若没按时进食,或吃了生冷过硬食物,胃就会疼痛难忍。你们想象不到,寒城的饮食有多简陋……”一直默不作声的绿儿忽道:“奴婢去请大夫来。”刘嬷嬷却喝住她,看着画儿怀里的小人儿道:“五小姐,这就是你晚起导致的恶果。”又转头对红儿道,“你先出去告诉劳管家,就说五小姐用过早膳就过去老爷那。”又吩咐绿儿去和银儿赶紧弄点热粥来。画儿见此,也不多说什么,明惜惜的小手儿在她后背轻轻点了三下,食指划写下两字。画儿心里明了,不禁抬眸看向刘嬷嬷的冬瓜脸,心里的憋屈减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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