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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页（第1页）

  眼前的公子白衣，满身灵秀，可在苏易清眼中，无异于一个黑沉沉不见底的洞。

  走进去，是另一番生天，还是粉骨碎身万劫不复?

  &1dquo;你究竟，从头到尾，哪一步是算计?”

  楚云歌侧头，似在沉思，转而微微一笑，道：&1dquo;阿清，我自然，步步为营，处处算计，从无真心，尽是假意。”

  &1dquo;何必，你从未骗过我，是我轻信眼前，轻信于你。可你何必，如今骗我一回?”声音浅淡清冷的，带着低低的无奈。

  苍灰色的天，苍灰色的水。楚云歌回，负手。

  无数的积郁在天上挤压。

  他的眼角，笑意在闪烁着跳跃。

  &1dquo;阿清，你愿不愿意，同我一道去西边?”

  苏易清静静看着他，眼神一霎清明。

  他没有再退。

  &1dquo;楚云歌，你承担不起这份后果。与西胡勾结，叛上作乱，日后率异族铁骑跨江而来，楚家百年清誉你可以不要，可无数黎民尽死你手，终非我所想见。”

  楚云歌定定地看着眼前湖水，斜挑了眉眼，忽地展颜，&1dquo;阿清，你果然还是&he11ip;&he11ip;不敢赌。倘若大哥未死，待取萧氏项上人头后，我自能整军威，结秦王，驱西胡，肃顿天下，还你一个海清河晏。”

  说到最后一字时，屈起的食指猛地弹起，在洞箫上，像振翅的蝶。

  他拂袖回，眼底洒然激烈如白日虹光，沉声道：&1dquo;阿清，即便如此，你仍要与我为敌?”

  苏易清眼光一闪，笑容薄得近乎脆弱，&1dquo;对你而言，那是手中天下，可对我而言，百姓流离，赤地千里，才是你会带来的东西。”

  他想到什么似的，身子微微一震，微叹道：&1dquo;二十年前，天下刚平定，我生在平州附近的草里。那儿离长安太远了，流民抱着树皮，和野狗争食。那些吃多了土的人，死时肚皮胀得近乎透明，仍不停啃吃自己的指头。我原以为，我就这么死在平州了，直到八岁那年遇见了师父。”

  苏易清看着楚云歌，有点感慨，&1dquo;我看见的长安，实在是辉煌。过了二十年，它也从昔日的战乱中重醒过来了。可我常常看着那片城池，始终无法忘记这片富贵下的千里饥民。秦顾说得没错，任何繁华都是需要代价的。而一整个帝国的繁华，是要用数不尽百姓的性命和白骨撑起来的。可这些——你们这些豪门弟子的眼睛里，何曾看得见过?”

  楚云歌手指疾动，长剑破箫而出，带来青天碧地白日冷焰的粲然清光。

  &1dquo;代价，世间任何东西，从来都是血海尸山铺就的。冀州牧、徐州牧，天下百姓，我自看他如刍狗野草。何为民?何为牧?如牛羊猪狗于世间生存繁衍，用血肉躯体撑起一方天地繁华，这本就是帝王与百姓的云泥区别。你道这世间百姓流离，可万载基业，哪一次不是要死人的?况且，生民枯荣，黄河奔流，他们终有再度生息的一天。”

  血脉和生存的力量，从来比任何武器更强，也最卑贱。

  只要有一口水，一捧土，就如春草挣扎着，拔节生长。

  苏易清苦笑一声，手指轻轻扶上了刀。

  &1dquo;楚云歌，你和我看见的，永远不是同一样东西。你看见是民，而我看到的，是人。”

  楚云歌微微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手中的剑却猛地收回了袖中。

  &1dquo;我当初，不该救你。”

  &1dquo;你救我一命，封我三穴，我一路送你前往封州，算来也还清了。”

  &1dquo;所以&he11ip;&he11ip;”楚云歌有些惊异地挑了挑眉，疏离地笑了起来，&1dquo;苏大人，今日是要取我项上人头么?”

  苏易清顿了顿，转身回头，走了几步又停下，&1dquo;你当初，究竟是想封我记忆，骗我上路，还是&he11ip;&he11ip;”

  背后的声音萧索又漠然，&1dquo;苏大人，切莫多想。在下本就不择手段冷血无情，又何必多情一问?”

  苏易清想了想，点了点头，大步往回走。

  他走回枫桥镇上的时候，山水间一阵惊天动地山崩地裂的巨响。

  一直拿在手上的刀，晃了一晃，几乎掉回地上。

  他几乎不可置信地慢慢慢慢扭过头去往回看——山间火海滔天，烟飞雾起，黑甲连绵成片，在水边穿游。

  更有一人游动如龙，在山火间仗刀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