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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婵垂眸看了眼他方才吻过的镯子,唇瓣不经意间触及手腕时留下的温热尚未消散,她微微失了会儿神,才点头应下。
孟璟派人将她送走,这才回了都司衙门,薛敬仪早已被带了过来候着,他这几日被人守着家门盯着半点不得自由,这下见到正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孟将军你真是威风啊,别以为打了场胜仗我就不参你了,我既然来了宣府,笔杆子就是专为你一人备的,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下来我给你罗列了多少条罪名,其一,私自募兵抄家灭族,其二……”
“闭嘴。”孟璟冷冷甩出两个字。
薛敬仪一哽:“你还要继续耍威风?”
“我没空听你啰嗦。”
孟璟摊开舆图,招手召他过来,他便也真乖乖摁下怒气,凑上来听吩咐:“周懋青支援居庸关去了,战俘的事等他回来他知道安排,不用操心。剩余的,转告楚家那位傻大个一声,粮食这次我可给他节约了不少,我算是尽力了,剩下的部分该他负责了,让他自个儿琢磨个法子出来,去年冬被销掉军籍的军户,三年之内口粮照发,等开春得闲,垦荒和从豪绅手里低价买回军户屯田的事也可以重新提起来了。”
薛敬仪怔了一下,这作风其实不大像惯常雷厉风行的他,毕竟毁掉敌军粮草之后,如果设计围困,虽有被南下援军合围之险,但如果想法子成功拦截援军,当是胜得最轻易的法子。眼下这般血战,虽他来时听得战报,说是最大的三次对战都由孟璟亲自坐镇,伤亡人数已经控制在最小,但总归也有运气成分,若非珲台吉轻敌,兴许便会变成战况激烈的恶战。
可仔细想想,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西平侯当年败在珲台吉手里,孟璟这些年怕是早将此人的性格和战术琢磨了个透,不然也不至于敢冒险使这个打法。如今看来,选择这等法子竟然还有因为想给军户多发些粮的原因。再说伤亡,行军打仗哪有不伤亡的,若当着鞑靼援军南下,倒还真说不清楚这般血战速战速决和围困迎战援军到底哪种法子代价更大。
他想得远,近乎有些失神,孟璟却浑然不觉他的异样,继续道:“长城塞我炸掉了……”
“什么?”薛敬仪顿时恢复了神志,却又瞬间失态,“我盯了大半个月才重新修好,不等那帮蛮子动手,你自己给炸了???”
孟璟很平静地应了一个“嗯”字。
薛敬仪一拳打在棉花上,差点被自个儿喷涌而出的怒火烧成个哑巴,好一阵子才吐出两个字“疯子”,他怒气汹汹地质问:“又炸了多少段?”
“居庸关以西百里至云中以东百里,全段。”
薛敬仪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被当场噎死,好半天没能接上话。
孟璟也懒得管他,径直道:“监军大人,我还要重新回趟武定河谷,若鞑靼大军再来,我会迅速赶回来安排备战,不用操心。但募役修塞的事便交给你了,今年开春早,抓紧时间别影响春耕,银粮找你日后的妹夫要,不够就让他自个儿想办法去。”
“又交给我???谁要替你这个疯子担苦差了,修这么长得花多长时间。”薛敬仪气哼哼地坐回去,却又猛地反应过来最后一句似乎更不对劲,脱口骂道,“谁说我同意那不正经的娶我妹子了。”
孟璟懒得搭理他,径直往外走,压根儿没管他效力为零的反对,只是走到门口时,淡淡说了句:“等塞修完,我会修书让右都御史想法子调你回京。”
薛敬仪猛地抬头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都司衙门里自然少不了战俘关押地,孟璟到时,珲台吉已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他也懒得再去叫军医,径直唤了扶舟过来止血,只是冷冷补了句:“我赶着出发,若人又晕过去了,你自个儿知道后果。”
扶舟被恐吓到,默默蹲身下去,边瘪嘴边把新研的安神药塞了回去。
人被关进来的时候便已被扒掉了战甲,眼下此人只着单薄的一层中衣,冰天雪地的,扶舟掀起衣袍,见着肌肤上那一层细密的疙瘩,下意识地哆嗦了下,觉着连自个儿周身都起了层寒气,手脚僵硬地替他止完血,起身之前,将银针猛地刺入人中,见人悠悠醒转,这才握着他的安眠神药,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告退。
珲台吉一醒来便见孟璟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了声:“打完了?那是死完了还是降了?”
“降了三四成。”
珲台吉啐了口:“一帮没骨头的王八羔子!”
孟璟淡淡道:“你倒是有骨头,只怕接下来的日子不大好过。”
“想逼供?”珲台吉兀自笑起来,竟有几分癫狂之意,“方才你不同我谈交易,眼下却想从我嘴里探情报?小子,你爹教得你这般没礼数,连礼尚往来都不懂?”
“你同我谈礼数?”孟璟猛地一脚踹在他腹部,刚止住血的伤口瞬间开裂,再度涌出阵阵鲜血来。
珲台吉咳嗽起来,伸手去拔插在人中上的那支银针,嘟囔道:“哪个混蛋施的针,连针都忘了拔,要叫你爹起床也不是这么个叫法!”
他话说得糙,人因重伤失血过多也行动迟缓,孟璟懒得同他计较,但他在拔.出银针之后,动作却猛地快起来,迅疾照着脖颈上的经脉使劲一刺,眼见着即将脱离苦海,一枚玉佩破空而来,击落了这根银针。
珲台吉吃痛,下意识地缩回手,孟璟趁着这空档,忽然蹲身,执匕首猛地刺下,将他整只右掌贯穿,尔后死死钉在了地上。
皮肉翻卷,珲台吉吃疼,猛地挣扎了下,匕首纹丝不动,反倒是将他掌心的伤口再度撕开了一道大口,他总算忍不住哀嚎出声,然而左臂重伤,右手被死死钉住,却是连半分求死的力都没有了。
孟璟握住匕首,缓缓转了个圈,鲜血再度飞溅上他的脸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微微抿开一个笑:“不说便算了。毕竟是出了名的悍将,我没把握能撬开你的嘴,但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他把玩着匕首,看向其上刻的那个小字“璟”。这还是当年初习武时,父亲为他请名师铸的防身匕首,削铁如泥,其上小字则是父亲亲手一笔一划篆刻上去的,自此从不离身。
他淡淡出声:“整整五年过去了,知道我为何今日才想着取你性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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