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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能看出是父子,正常的男生也不会和爸爸牵手吧……
纪川手指发僵,笑容也有一点僵了。打过招呼后很快道别,和来时一样,他跟着贺怀章往外走,外面夜色已深,冷风愈发地冷了,即使牵紧了爸爸的手,他依然感觉冷。
寒冷,慌张,一颗心七上八下。他恍惚想:应该去解决,还是去适应呢?
贺灵芝搬出去了。据说她终于选好了房子,这次回国就此定居,不再走了。她搬得迅速,一副躲灾的架势,纪川在楼上看了一眼,没敢跟她打招呼。
实在太尴尬了,比尴尬更胜一筹,纪川没脸再叫“姑妈”,心里祈祷贺灵芝不会把这件事对别人讲,有一个知情者他就已经够难堪了,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然而,似乎总是事与愿违,没过几天,纪川发现事情朝他最不希望的方向展开了。
起初是孙辙。
周六那天,纪川碰见孙辙,后者叫他去玩,当时他恰好没什么事,就一起去了ktv。在场的人不少,大多是他们共同认识的朋友,富二代圈子里那些老熟人。
纪川跟他们打了会牌,一开始没发现哪里不对,后来忽然觉得孙辙怪怪的,每次看他的表情都有点不同寻常,偏偏又不想被他发现,掩饰得很拙劣。
纪川对这事上了心,结果发现不止孙辙,在场好几个人都一副吃错了药的样子,明摆着他们有了共同的秘密,只有他被蒙在鼓里——而且那个秘密是关于他的。
纪川心里不快,把最近的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发生了什么吗?好像没有吧。他这几个月都在忙别的,没和这些人一起胡闹,不可能发生摩擦,就算真的有事发生,也不关他的事啊。
纪川盯着孙辙看,心里猛地一跳,他差点忘了孙辙的妈妈和贺灵芝是好朋友……会是因为这个么?
不能确定,他也不敢去验证。
当天晚上,纪川悻悻地回家了,他在这群人面前“耀武扬威”了许多年,第一次有灰头土脸的感觉。他们没有故意针对他,一句都没提,可用眼神表达的猜疑和打量比当面指责更让人惴惴不安,纪川憋到内伤,夜里失眠了。
自打进入11月,气温一天冷似一天,纪川接连几夜没睡好,脸色很差,看着竟像瘦了一圈。不巧的是,这几天贺怀章又出差了,人在外地,每天只打一通电话,见不到面。
少了精神上的支撑,纪川的心情和气温一样直线下降,却又不想对贺怀章诉苦。贺怀章表现出的镇定,一面让他心安,一面让他怀疑自己小题大做,心智太不成熟了,这么一丁点小挫折都承受不了。
纪川找不到发泄的出口,闷得十分难受,但他实在不是一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能忍三天两天,忍不了七天八天,终于,在他原地自爆之前,贺怀章回来了。
这次贺怀章照旧为他带了礼物,带回一大堆,他没心思拆封,把东西拿进房间,一股脑堆在桌子上,人又折回去,跑到贺怀章的卧室里。
贺怀章正在洗脸,浴室的门半敞着,纪川看见他抽了抽领带,俯身掬水,湿润的水珠顺着脸庞滑下,钻进解开的衣领里。纪川看了几秒,叫了声“爸爸”。
贺怀章抬头,拿毛巾擦干:“怎么了?你看着不太好,宝贝。”
“……”被关心了反而更委屈,纪川站在浴室门口,用小狗似的皱巴巴的眼睛回视。
贺怀章皱起眉,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好像瘦了?”
“有吗?”纪川捉住那只在他脸上作乱的手,紧紧扣在掌心,身体往前一倾,直直扑进贺怀章怀里,搂住贺怀章的腰,闷闷地又叫了声“爸爸”。
他的依赖毫不掩饰,贺怀章被取悦了,情不自禁低头吻他的头发:“出什么事了,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谁惹你不高兴了,嗯?”
“没人惹我不高兴。”纪川说,“是我自己不高兴。”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胆小鬼。”贺怀章身上有一股清新的水气,纪川使劲嗅了一口,“爸爸,如果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该怎么办呢?我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但是最近——”
最近很容易害怕,总感觉自己孤立无援,还疑神疑鬼,怀疑每一个和他接触的人都知道了他的秘密,他被迫暴露在白晃晃的日光下,无所遁形。
他犯错误了吗,为什么要怕?和爸爸在一起算是错误么?至少在世俗的眼光里,算吧。
纪川攒了一肚子苦水,迫切地想要倒给贺怀章。“我很想你,爸爸。”他哑着嗓音说,“我想问你,如果我们的事被别人、被很多人知道了,该怎么办呢?”
“很多人?”
“不知道……我问你的。”
“……”
纪川语焉不详,吞吞吐吐,他两臂藤条似的,紧紧捆住贺怀章的腰,仿佛捞住了一根浮木。
贺怀章被弄得不太舒服,轻轻喘了口气,往外挣了挣,抬手拍他的后脑:“你这几天都不高兴吗,宝贝,就因为这个?”
纪川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贺怀章叹气:“是谁知道了,哪些人?有人说你什么了么?”
“没有。”纪川否定得干脆利落,可表情别扭得哪像没有的样子。
贺怀章挪开他的手臂,规规矩矩摆在身体两侧,把他摆成一个木头人,搂着他走出浴室,按在床边,让他坐着,自己蹲下,放低了姿势温声道:“你是来向爸爸告状的,对吧?那就别犹豫,说吧,我听着。”
“……”纪川一愣,这句话有点耳熟,很小的时候贺怀章好像说过类似的——当时是什么事情来着?如果没记错,是他小学时期,有一次和同学闹矛盾,他生气了,回家对贺怀章诉苦,叫爸爸帮他的忙,给那个同学一个教训。
贺怀章说:“你是大孩子了,不能像小朋友一样,动不动就向爸爸告状,这样很没出息知道吗?”
时隔多年,那时不准他做的事,现在却用来安慰他,纪川想笑,又想哭,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像两扇漆黑的小翅膀,没精打采地垂下,没力气抬起来了。
他蔫了半天,费力地组织好语言,把自己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打包成一团,一口气全坦白了。
其实没什么实质性内容,说来说去都是他的胡思乱想,是他做贼心虚太过敏感,自从那天离开ktv,后来再见到孙辙他们,不论对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觉得是在针对他,但凡有些双关意味的说辞,他就认为是在暗示他。
他知道不应该这么想,可控制不了自己,加上睡眠不好,简直要神经衰弱了。
尤其有一次,纪川无意间听见孙辙和一个人打电话,不知他们在聊什么,其中有一句是,“怪不得对他那么好”,只这么一句,没有上下文,纪川走过去时孙辙的电话就挂了,他没办法不多心,或许在孙辙看来,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了——为什么贺怀章对一个捡来的养子那么宠爱?因为他不是普通的养子,恐怕从小就亲近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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