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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近日是有离京的打算。”谢兰庭垂首,笑着捏了捏他的耳朵:“不亏是我的小才子,不出门而知天下事。”
齐鸢的耳朵一碰便红了个透。他脸上也热起来,转开了头:“你义父发怒,是因为你出手逼了太子,以后局面不可控了?可你也不是擅权之人,他为什么想让你篡权夺位?”
谢兰庭愣了下,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
齐鸢道:“你要不想说……”
“因为我父亲。”谢兰庭突然说。
齐鸢怔住:“唐将军?”
“不,不是。”谢兰庭轻声道,“我父亲不是唐临。”
齐鸢:“……”
“世人以为的唐将军,其实是两个人,其中之一是唐临,另一个叫谢尘,只不过他的名字很少人知道,世人都称呼他为清远道长。”
齐鸢惊地轻呼一声:“是他?”
清远道长既是前朝皇嗣,又深得先帝喜爱,获赐封号。他与唐临是生死之交,也是与唐临一起救下的齐方祖。
谢兰庭点了点头,轻声道:“唐夫人有一手精妙的易容术。我父亲与唐将军是生死之交,又身形相仿,俩人年轻时便经常互换身份,后来干脆一起出征,轮番上阵杀敌。当初他们去崖川平叛,唐将军中毒,我父亲便易容出马。我父亲受了伤,唐将军便换甲率兵突袭。敌军见唐将军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纷纷吓破了胆。却不知道那其实是俩个人。
后来我父亲见到了唐将军的妹妹,也就是我娘,俩人一见钟情。我娘生来便有离魂症,不能出府,被唐家秘密养着。父亲为了给她治病四处寻医问药,这才离开唐家,得了先帝赏识,开始出入皇宫内廷。”
齐鸢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消化过来。怪不得齐老爷说清远道长神龙见首不见尾,众人关于这位道长的种种传言也是各种扑朔迷离……原来谢尘一直如影子一般的活着,寄居唐家,刻意抹除自己的种种痕迹,便连妻子都神神秘秘,闭门不出。
他握住谢兰庭的手,又不知道说点什么,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谢兰庭的语气飘忽,继续道:“也是那时,父亲遇到了我义父。听义父说,他们俩自幼相识,后来义父被人卖掉,成了皇子內侍,俩人才断了联系。俩人在皇宫内重遇时,元昭帝正被先太子处处刁难,义父作为他的贴身内侍也经常受辱。父亲总是设法帮义父解围,救他性命,因此得罪了先太子。”
谢尘身份敏感,为了保命不得不设计离宫,又隐姓埋名,在扬州齐府住了半年。
那半年他日夜不休的研究药引,由齐方祖帮忙采购珍奇药材,再设法寄给妻子。后来他收到密信,得知妻子生产,于是匆匆离开。
之后几年,便是最为动荡的一段时间。先帝驾崩,元昭帝弑兄夺位,之后短短一年便开始清算问罪,诛杀旧臣。谢尘受唐临之托将那些古画交给齐方祖,又将俩家的孩子偷偷地送出去,一个由家仆送去会稽,另一个由侍卫带去金陵。之后唐家满门被杀,谢尘失踪。
谢兰庭弱龄早慧,虽然年幼,但深深记住了父亲聊天时说起过过的名字。他察觉那侍卫的家人奇怪,便趁对方没留意时逃了出去,最后躲在了一处寺庙里,靠老和尚给口饭吃。他听说皇帝游金陵,便设法出现在秦淮河边,见到了蔡贤。
谢兰庭天生胆大,每一步都是赌,偏偏全都赌对了。
蔡贤一眼认出了他,于是收他为义子,带在身边悉心照顾。
“我跟我父亲小时候一模一样,义父怕皇帝察觉,带回京城后就不许我外出,连先生上课都要隔着纱帘。后来我越长越像母亲,他才放心让我出门。”谢兰庭道,“他以为我不记得自己的身世,直到有一年除夕夜,他喝得酩酊大醉,忽然找我过去,告诉我我是前朝皇子的后代,如果我想,这江山也可以姓谢。”
谢兰庭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能让蔡贤酒后失态,嚎啕大哭。
老太监净身几十年,声音尖细刺耳,那晚他伏地大哭,哀恸欲绝,尖锐的嗓子像是一把利刃,断断续续刺得人头皮发麻。
谢兰庭当时被吓得愣住,心里却无端绞痛起来,泪如雨下。
后来蔡贤对那晚的事情绝口不提,但明里暗里,已经在为谢兰庭铺路。
谢兰庭仍旧装作茫然不懂,心里却明白,蔡贤大约恨着周家的。他要周家的皇子们自相残杀,要周家江山大乱,最后被谢兰庭取而代之。
蔡贤认为谢兰庭足够聪明,只要按照他的安排便能稳稳当当,看皇子争储,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但他低估了谢兰庭的聪明。
“我不想做任何人的手中刀,无论他是谁,又为了什么事。”谢兰庭抓住齐鸢的手,顿了顿,又道,“除了你,齐鸢。只要你爱我,你就可以利用我,我心甘情愿。”
第114章
齐鸢此前一直活得提心吊胆,他要顾及的人和事太多,只能日夜筹谋,瞻前顾后,一时一刻都不敢松懈下来……而此刻,喧嚣纷乱的世界突然间变得安详。
谢兰庭温柔且虔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像是一只被爱意驯服的大妖,容色艳丽,眼睛又锐又亮,充满忠诚。
齐鸢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可不舍得。”他仰头含笑,把脸埋在谢兰庭的肩窝里,“你只要平平安安地在这,我就很欢喜了。”
当晚,齐鸢留在了晚烟楼。
常永看到谢兰庭拉着齐鸢从厢房出来时,惊得嘴巴大张着,如同见了鬼:“这这这……”
他当然知道谢兰庭武功高强,但现在突然出现还是让他吃了一惊,再加上这俩人身上那种柔情蜜意的气氛……
谢兰庭压根儿没看见他,拉着齐鸢往下楼走。幸好齐鸢扭头看见常永,脸上一红,不忘吩咐他:“你让婉君姑娘安排个地方住,我们明天再回。”
……
常永目瞪口呆,老老实实地去睡觉。第二天等到快日上三竿,就见孟厂来找,笑嘻嘻地告诉他不用等了,小少爷还在睡觉。
常永:“……”
常永再不开窍,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真……真的吗?”他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公子跟小少爷……那个了?”
“我哪儿知道。”孟厂笑嘻嘻道,“昨晚大人把我们都撵到了院子外面守着,谁还敢去听墙根不成?”
常永:“……”
他心里觉得没错了,谢大人肯定跟齐小少爷成了。可怎么想都觉得不真实,这俩人一个赛一个的冷淡高傲。
这些年不知道多少仙姿玉骨的少年向谢兰庭示好,没一个能得逞。谁能想最后谢兰庭最后却折在了气质清寒,对人冷淡的齐鸢手里。
奇也怪也……常永啧啧两声,又想起自己前两天叫了人送炭上门,约莫就是今天来送了。齐鸢既然在谢兰庭身边,那就不用担心了。于是让孟厂代为转告一声,自己先回一趟小院等着收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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