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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才觉出其中的刺耳伤人,见萧少卿瞬间青白的面色,明妤后悔莫及,僵坐妆台前,抹去眼角的泪水,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对不起,阿姐心中太过难受,不是故意说这些话伤你的。”
萧少卿涩然一笑:“阿姐,我自然知道你的苦,若是可以,我宁愿护着阿姐一世在东朝。可是如今……我只能让阿姐尽量不受别人的伤害。”
“不受别人伤害?”明妤蹙眉,“什么意思?”
萧少卿自怀中取出一卷帛书,递到明妤面前,轻声道:“这是父王临行前给我的,说在必要时,须呈给阿姐一阅。阿姐阅罢,再考虑考虑提前北上的事情吧。”
作者有话要说:
☆、玉笛流音飞怒江
翌日巳时,潮缓浪轻,数百官船自颖上渡江而出,声势鼎盛。明妤乘坐的舟名翔螭,朝廷为公主北嫁特制而成,翔螭舟位于诸船中央,金粉玉缀,雕镂绮丽,穷极奢华。只是新舟不免漆木味重,又因公主提前行程而燃了诸多香料怯味,舱内香气馥郁浓烈,让极少乘舟的夭绍大感头晕目眩,走出舱外独自上了翔璃舟的顶层阁楼,凭栏而立,在迎面而至的江风下舒缓气息。
此刻船已行到江面宽阔处,放眼望去,正见满江流帆如云,锦旗映天,万里无垠尽是江浪涛卷。而浩淼水天之外,那些连绵高耸的巍峨青山如今仅成淡淡如烟的黛色,旭日当空,偶尔有飞鸿翩然掠过,缈缈似纱。
夭绍自幼深处在东朝的青山秀水间,何曾感受过这般乘风破浪的磅礴恢弘,一时感慨连连,倒忘记了先前晕舟的不适。
江上的风远寒于岸边,冷凝似飞霜飘雪,时间一久,她抚在栏杆上的手指便被冻僵,正要转身回舱阁取裘衣时,身后竟突然一暖。她吃惊低头,却见身上披了件金丝踞纹的黑绫裘氅,回眸看清来人,讶异之余忍不住浅浅扬了唇角,欠身道:“商之君,许久不见。”
确实是许久不见。这一路虽说同行,她常伴着明妤在车舆里,商之亦不知为何很少露面,两人相见仅有一两次,那也是在不能私下说话的庄严场合,此刻能在这里遇上,对二人而言,倒是难得的意外。
商之见她双颊已被江风吹得发红,轻声道:“郡主既如此怕冷,怎么不在舱中陪着公主?”
“阿姐已休息了,不让人打扰,”夭绍微笑,解释道,“其实我也并不是很怕冷,江左枫叶飞红,尚是深秋,只是没有想到江上却寒似隆冬。”
商之遥望江北,道:“此去过江,到了北朝,中原地带怕早已是初冬了。”他转过身走近栏杆,寒风缓缓牵起他的衣袍,流袂似云,身影极为清绝,只是那一袭黑丝绫衣如此单薄,夭绍在旁望着也不禁替他觉得冷,脱下身上的黑氅,便要披去他的身上。
“我不冷。”商之止住她的动作。
“不冷?”夭绍蹙眉,显然是觉得不可思议。
商之将裘氅罩回她的肩上,淡淡道:“我从小在冰雪之地长大,并不怕冷。”
冰雪之地?夭绍在他的话语下若有所思。他为她系着斗篷时,衣袖柔柔拂过她的下颚,隐约一缕冷香幽然散发――似曾相识的熟悉――夭绍不由有些怔忡,抬头时望见那双凤眸正近在眼前,如此漂亮,却又如此冰凉,看得她心跳猛地一慌,忙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
商之手臂垂落,负在身后,依旧静静望着舟外江色。
夭绍不知为何有些局促,咬着唇一直沉默,岂料她不说话,商之竟也再无开口说话的意思。长久的寂静下,气氛愈见尴尬,夭绍目光胡乱四飘,不经意望见商之系在腰侧的玉笛,顿时被吸引住。那玉笛玉翠碧澄,光泽莹润,尾端系着的湖水色丝绡透着一缕褪色的鹅黄,却不显陈旧,反而格外漂亮。
“好精致的笛子,”夭绍感慨,“你上次湖边吹曲时就用的此笛?”
“是。”商之取下玉笛,递至她面前。
夭绍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这般将月出琴送到自己的面前,怔了一瞬,又退后一步。商之莫名地看着她,夭绍眨眼,笑道:“不许再送。”
商之记起了前事,不由也是轻笑:“好,那就不送。”
夭绍接过玉笛,那笛身映在她雪白的掌中,愈见青翠盎然,宛有水意流动。尾端垂荡的丝绡不断晃悠,夭绍触之,竟是如冰的寒澈。她灵思一闪,指尖细细流连在玉笛中间箔着的金环处,诧异道:“这莫非是传说中战国时的王者乐器,宋玉笛?”
“郡主眼光不差。”
得遇千古难逢的乐器夭绍自是心起爱慕,珍重万千地捧着玉笛,询问商之:“我可以吹吗?”
商之微笑:“当然。”
夭绍卷袖拂过宋玉笛,将笛孔靠近唇边,轻轻吐气。气出翠玉,流音飞旋如明珠染月,青云携风。夭绍未想这笛声竟如此悦耳动人,一时兴起,执笛面朝大江,再次起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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