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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焕章穿了一身玄黑暗纹的衣裳,神情气质都不同于以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清贵之气。他稍稍停顿了片刻才开口道:“真的打算好要走了吗?”
沈栖缓慢的抬头,目光之中全是不可转圜的坚决,她早已经下定了决心。从去找宋焕章要私造官籍文书的时候,沈栖已经做了离开的打算,如今能回到原先世界的机会更加是求之不得。沈栖低下头,从腰间取下了装银票的荷包,将里头的所有都一应给了宋焕章,连着裴棠给她的九万五千了和陆陆续续这段日子赚到的钱,正好是掐着十万两的整数。
宋焕章稍稍垂下了眼眸看着沈栖方才放在了小案上的银票。十万两并不是他凭空说出来的数,前几日顾大家的甄选弟子,只有两人在这场赌局中获得了大胜,其中除却了自己,宋焕章知道另外一人必然就是裴棠,再稍微一推算,也能约莫估算出裴棠赚下了多少银子。沈栖若真是想要回去,自然就会跟裴棠去要钱。如今十万两银票正放在眼前,宋焕章也就知道了沈栖和裴棠两人之间的关系的确不同一般。若是随便什么人,哪里能够一下子将这样一大笔银子较给了旁人?
宋焕章伸出手,在那些银票上一一摩挲了过去,眼底都微微浮着笑意。既然沈栖带着这些银票出现在自己,那就还可证明另外一桩事情,就算是她和裴棠曾经有过什么,亦或是离魂前有过什么牵扯,现在独自一人回去的是沈栖。自此之后,这两人也只会永远相隔不见。
宋焕章倒也不客气,将沈栖带来的银票一一收拢了起来,而后又从自己哪里掏出了一个铃铛似的白瓷铃,他倾身过来亲自给沈栖系在了腰间,“这东西你出了京城就必须时时刻刻都带着,不能离开它半步。”
沈栖却他这样严肃的神情吓唬到,低声问了起来:“难道这东西很重要?”
宋焕章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不错,至关性命。”当初才离魂到这地方的时候,宋焕章也不清楚原来的还有这样多的事情要守着规矩,其中有一条就是无乱是谁,都不能贸贸然的离开自己离魂初到的地方。宋焕章离魂的后清醒的地方是京都,所以他不能随意离开京都。而沈栖自离魂后就一直在京都,所以她也不能离开。
之前宋焕章不肯给沈栖造官籍文书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也就是一旦离开离魂来的地方,自己就会魂碎。宋焕章起先不知道是魂碎,只因为当初他手底下那个是又离魂而去了。直到后来遇见了那位高人才知道,是魂碎,永不得超生的魂碎,世间再不会有此人出入。
“这……”沈栖看着这东西实在寻常,外观上和旁的东西不见有丝毫的差别。她抬起轻轻晃动了两下,才发现里头并没有铃铛,就算是现再哐当哐当的使劲摇晃也不能听见有击捶的声响。真是奇怪,分明是个不能响的东西,却偏偏要做出了风铃的形状来。
宋焕章看她神情随意,满是不以为然,忍不住又轻皱着眉头提醒:“你人在京城之外,要是铃铛碎了,可就再回不去了。”
沈栖立即停止了手中的拨弄,讪讪的盯着眼前这东西看了两眼,“这里头有这样多的门道?”
“你以为咱们到了这边就能任意而为了?”宋焕章反问了一声,其实沈栖这运气还不算太差,至少衣食无忧。宋焕章手底下有不少人就已经沦落得必须为了饱口饭而每日起早贪黑的劳作,他们上一世都是铁骨铮铮之辈,而离魂之后却因为这些不得不遵守的束缚而蹉跎,对比着看实在叫人唏嘘。
沈栖撇嘴,嘟囔了几声,她才没这样觉得呢。
此时马车已经缓缓朝着城郊驶离而去,沈栖掀开车帘子趴在那朝着外面看,忽然发觉有白色的碎屑落下,仔细一看才确定了是下雪了。转眼的功夫,已经快要到年末了。沈栖忽然想起,再有十日的功夫,同文书院就要考核了。之前她艳羡那些能不用参与考核的,现在一不留神,自己也不必再参与了,不觉轻轻一笑。
宋焕章忽然问:“你还记得离魂前的事吗?”
沈栖点了点头,一脸诧异的反诘道:“你不记得了?”
宋焕章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仿佛自己也恍惚得不确定了起来。算起来也不过是短短几年的功夫,怎么才这样短的时间就已经让他之前那段浓烈血腥的记忆模糊了?宋焕章定然看着沈栖,等她向自己投着诧异的眼神,他也没有丝毫躲闪怀疑,“我们到了渡口就乘船……”
这话还没说完,外头驾车的小厮就大声嚷嚷了起来:“主子!前头、前头……”
一连说了几个前头也没说出正话,沈栖掀了厚厚的毡毯朝着外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冷不住频频抽起了冷气。等回过头来的时候半真半假的问:“你是不是也在外头的招惹了什么人?”
宋焕章没明白她这话中的意思,自己掀了另外一侧车帘,目光探了过去后不禁深深的皱了起来。是之前他安排了停泊在那边的船起来火,火势迁延了开来,显然就算是现在过去扑了火也实在是无济于事。
“啪啦……”忽然车厢底下发出了几道古怪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木头车轴断裂的声响。沈栖双手扒拉着扯车窗,可下一瞬车子就往一侧倾斜了过去。宋焕章动作敏捷,立即伸出手接住了沈栖,好叫她没直接撞到车厢的板子上头。
可饶是下头有人垫着,沈栖还是结结实实的受了一下击,胳膊疼得厉害。两人勉强着从里面出来,那小厮更是吓得脸色全白,不住慌张回道:“小人,小人明出门的时候仔细检查了马车,真的没有半点差漏,可这……小人真的不知。”
几人正站在宽阔的湖面边上,即便是再小的风,带着湿气也总让人觉得刺骨的冰冷。雪花稀稀落落往下飘散,更添了几分萧瑟索然。
宋焕章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旁的都还好说,这船被人烧了一时倒有些难办。他看了下沈栖,见她乌黑的发丝在湖风吹得四处翻飞,目光望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带着茫然之色。宋焕章转过身,对着那小厮道:“就在渡头去弄一艘船,租、买你自己看着办。”
这处正是京郊外最大的水路码头,湖岸两侧停了不少舟船,宋焕章既然说了这话,也就意味着无论什么手段,都要找一艘船来。小厮得了令,立即就去办了。
宋焕章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了衣裳单薄的沈栖身上,只好像是顺手一举,未叫人看出脸上有丝毫神情就匆匆挪开了目光。
沈栖也不拒绝,拢了拢这大氅将整个人都严严实实的罩在了里头才一脸疑问道:“怎么起火了?”现在天色还没有黑,商船和卸货的工人都还没歇下来,这火势一起,周遭停靠着船只都纷纷往反方向调转了头,更有不少人直接打了湖水去灭火。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就能他们离开京都正要做那辆船就起了火,坐了马车车轴就断裂了。沈栖忽然一笑,斜睨着身边那人道:“你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宋焕章约莫也知道这是谁做的,若真要是寻仇一来没有什么机会接近,二来也不会用这样不痛不痒的手段。这两样都是破坏了远行的工具,是有人不想他们离开。
等了一会,那小厮匆忙跑了回来,脸颊通红喘着粗气道:“主子,这周围的舟船要不就是不卖,要不就说是的已经得了人的银子被吩咐了今儿不许卖船。”他这跑了一圈下来,竟然是没有半分收获。
宋焕章立在那不动,脸上神情也无甚变化,仿佛到了此刻再听见这样的消息也不惊奇了。
可这样样都行不通,沈栖却焦急了起来,“那怎么办?”
湖风忽而大作,卷起尘土砂石,天色也仿佛一瞬之间暗了下来不少,雪花如鹅毛柳絮急落而下。而离开他们不多远的地方,一锦衣华服的贵公子骑马看着他两人,脸上神情变换莫测。“沈栖——”
沈栖仿佛听见了裴棠的声音,转过脸去一看,果然是裴棠骑了马过来了,“……”。
宋焕章也寻声看了过去,转过脸朝着裴棠看去,虽然面上神情泰然,可到底并没有十分的把握,眼底还是闪过了一丝……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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