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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有旁人在场,她真想紧紧抓住娄后的肩,质问她之所言是何时何地,质问她这话到底是真是假。然她问不得,她只要问出半个字来,一旦被传入君上耳中露出了端倪,便是无尽的猜疑,便是死路难逃。她好不容易杀了谢靖,苟延残喘至今。她早已下定了决心,做了她们同谋,便不能在此时自掘坟墓!更她心中其实已隐约明了,娄后之所言若是实情,她所言之时,便应是君上自灵山封土为坛,祭天之前夜。
虽是这般强自镇定,却谢釉莲面上的冷笑终还是僵住了,她极力的隐忍,却仍是不由地自嗓中发出了一声极是刺耳极是扭曲的呜咽。
彼时,她无意自父亲口中得知了周家的辛秘。她知太子就要死了,她知父亲为了不再将谢家再与太子绑在一条船上,遂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她。只要她死了,她与太子的婚约便也会作罢,谢家便可逃过一劫。
彼时的她,惊惧又恐慌,却无法在周沐笙面前全盘托出,无法言明太子怕是不保,她怕了她说了,他也会惹祸上身。遂她只好哭泣问他:“笙郎,你我如此又算是甚么?便是初时你我均不知彼此身份,然如今这境地,可该如何是好?难不成,我真要嫁给你大兄么?”后头他便问她,若是他一无所有,她愿随他而去么?她怎会不愿,她盼的便是这一天。遂她忙是颔首,只等着与他归于草芥,做一对平凡无比的村夫村妇。
他们约好了私奔,约好了去找一块净土,种满山的杏花,生儿育女,相携到老。然而那个夜里,大雨滂沱,她等了一夜,从日落到天明,他都没有来。自他们相知相许,他便从未失过约,却偏偏那一日,他失约了,他不要她了。为此,她被逼入了绝路,回头是家族要她身死,往前是被他背叛被他抛弃,无路可去不知该去何处的哀愁。痛与恨支配着她,她走投无路,被家族的暗刺逼得仓皇而逃,终是破釜沉舟,一头扎进了周王的王帐,委身于了周王。
念及过往的一切,谢釉莲的眸中枯死一片。见她如此,娄后轻轻一笑,算是达到了目的。她双手撑在蒲团左右慢慢站起身来,扭头望住酒盅中暗黑色的鸩酒,双眸晦暗,声音更淡,她道:“至于凤阙,早便丢了!吾曾以为,最危险之所便是最安稳之处。哪想,机关算尽,也不知为谁做了嫁衣裳。”说着,她踩着脚上的木屐走近谢釉莲,冷冷一笑,忽地问她:“你这般沉不住气,又是替谁做了嫁衣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娄后与谢釉莲僵持在一处,暗室之中,风浅楼弯了弯唇角,黄金面具下,眸光阴鹜如吃人的毒蛇。猝然转眸,扬着优美的下巴,盯向面覆纱巾的夏锦端,冷笑道:“丢了?”
他们机关算计,等的便是周境起干戈,等得便是周老儿自个来寻凤阙。却如今倒好,娄后竟是道丢了!
“这话你也信?”夏锦端瞧他一眼,声音悠悠,眯了眯眼,沉吟道:“这谢姬已然落了下风,今日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你不是料事如神么?不若再猜猜,凤阙到底会在何处?”
闻言,风浅楼收回目光,垂着眼摩挲着腰间的玉笛,眸光冰凉,“最危险之所,一为她自个手中,二为周宫之中,三为她那一双儿女处。至于她之母族,凤阙若在娄氏,娄家早便可反了,她又何必躲入庵堂,苟且至此?”说着,他又抬起眼来,几分恶意地睥睨着夏锦端,扬唇一笑,嗤道:“若真在周天骄处,你我便是败了,王三那厮如今与她可是如胶似漆呐!”
邺城之中,暗潮涌动。另一头,本该与王玉溪如胶似漆的周如水却是冷着张脸。她也不会想到,不过趁着离城再去瞧瞧城防,便会碰着刘铮。更不会想到刘铮能与眼高手低的娄九冰释前嫌,跟着娄擎来了鹏城,在军中得了官职。
见了他,周如水自不愿多言,秀美的面上露出骄矜之色,眉目半敛,恍若不知。
却刘铮哪能眼睁睁放着她走远,想着如今的周天骄已是背上了“克夫”的恶名,明是坏了名声别是难堪,他却从中看出了端倪,忙是拦住了她的去路,说起话来,更是厚脸无皮,竟是道:“臣虽琵琶别报,已负旧思。然身去而心留,日日惶然,终念女君之好。知女君徒糟恶名,心伤不已。便想,若能再续当年之好,臣定无惧流言,只盼留女君身侧。”
有了娄九在后头撑着,刘铮近日倒过出了几分人样,不复往日的狼狈模样。乍一看来,还真是翩翩俊俏儿郎,他又会作态,不知的怕真会以为他是出自高门的子弟。却对上他满是含情的眼,周如水冷冷一笑。秋风飒飒,她的笑比秋风还冷,连话也不愿与他说,语气锋利,扭头就朝车外吩咐道:“炯七,打烂他的嘴,将他扔回娄擎那去!把他今日所言全都说与娄擎,叫他瞧瞧,九妹求来的是怎样的中山狼!”说着便甩下车帷,愤愤斥了声:“真侮眼浊物!”
为此,她气哄哄与王玉溪的车队汇合,便是见了王玉溪,黑白分明的眸中仍透着寒意。见此,王玉溪挑了挑眉,倒是未动声色,直待出了鹏城,才叫停了车队,拉着她下了车来。
周如水懵懵看他,他便朝她轻轻一笑,那笑极是温柔,如是月华高照,拉着她走近马前,清俊有力的手便将她抱了个满怀,须臾,便半搂周如水跃上了马去。
周如水猝不及防被他圈在马上,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直是惊呼出声。
她这一惊,怒气倒散了。便见王玉溪低头看她,贴在她耳边,嗓音优雅低醇,扬唇一笑道:“定是车中逼仄,才叫阿念闷闷不乐。即如此,不若与溪纵马前行,以解心中烦忧。”说着,也不待她答,搂紧了她,策马扬鞭。马儿长嘶一声,便在月夜中朝着天水城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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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更文比较慢,真的是因为卡文了…………………………
第178章孤光点萤
话说,公子裎万般不易自众公子中崭露头角,可谓壮志凌云,誓要在周王面前记上一功。却哪想,他满腔抱负至于天水城,那冰般清明,玉般光润,比之女子更是绝色的的萧望,竟是精通战事。愣是在内囊不足的境况下,将天水城守得似铁桶一般,更又得民心,做了许多体恤百姓的实在事,不光城主师湛对他信赖有佳,城中百姓亦无有不对他夸赞连连的。
公子裎此来,是为督战,更为助萧望夺回蒲城,一血前耻。按理而言,萧望治军手腕如此有力,他该分外心悦才是。然,真见了如此情景,公子裎非但不喜,反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觉萧望是他的拦路石,会堵得他毫无用武之地。而若他此来无有用武之地,他便难能讨得周王欢喜,更难能趁这国难之时在朝中寻一立足之地。
遂他左思右想,只觉唯有除去萧望才能叫他大展拳脚,立一头功。后寻思几日,终是出了个昏招,书了封密奏传回了邺城。
另一头,周如水与王玉溪二人一路独行,五日后,终是比之车队先一步纵马入城。
见着天水城高大巍峨的城门,二人相视一笑,不急着先往官署去,反是绕城一周,先游了游天水城。周如水原以为,蒲城一失,天水城便是大咧咧暴露在了蛮贼的爪牙之下,二面无挡,实是休戚相关,危机四伏。城中该是气氛沉沉,有几分萧索才是。却未想,城中一切井然有序,到了城西市集,更是头耸动,还有些闹热。仿佛蒲城那头的风云变色,与他们无有丝毫的关联。
酒楼之中,更几乎坐满。城中百姓皆是心大的很,便见露着臂膀的壮硕汉子撑着几案大碗喝酒,老妇少妇搂着小儿喝着秋茶。正中的高台之上,说书老儿口若悬河,竟是在道,“要说这可是杀父之仇呐!遥想当年,天骄公主自城门前示好三郎的情景可是历历在目,然如今她做监斩,生生杀了王端。监斩台上,便见美人落泪,好不凄美。三郎迟迟赶来,也是心口一痛,二人相对而视,直是落下泪来。”
说书老儿这般一言,四下皆是发出了起哄之声,就有郎君尖声问道:“是谁落下泪来?是天骄公主?还是王三郎?”这一问,酒楼之中又是笑声连连。
见此,那发须皆白的说书老儿眯了眯眼,撇了撇嘴道:“情之所起,一往而深,自是相对泪流!”说着,又转了话头,继续道:“话说这日夜中,二人相会,更是涕泪交加,泪满衣襟……”
涕泪交加?泪满衣襟?这都哪儿跟哪儿?
纱帽下,周如水终是忍不住挑了挑眉,扭头看向与她一般已是戴了纱帽的王玉溪,美艳中透着清纯的小脸静静望着他,忽然,狡黠一笑,轻道:“倒不知天骄公主与王三郎竟成了这市井的谈资了!夫君以为,如王三郎这般的少年名士,可会如是乡野间那民夫民妇一般,大庭广众,涕泪纵横?”问着这话,她心中隐隐的不安都消隐了一些,只觉自个也真算是大开了眼界了。这蛮贼都打到家门口来了,蒲城更是生生被抢杀成了一座死城,这天水城的百姓倒好,喝酒逗乐,将她心底的疮疤都挑开来作乐了。
纱帽下,她哭笑不得,眉眼弯弯,风一吹来,拂动她面前的白纱,微微可见她勾起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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