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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师似乎从未听过“侄儿”这个字眼,问道:“什么是侄儿?”楚瀚道:“就是兄弟的儿子。”大祭师扳指计算,想了半天,才道:“你说得没错,蛇王之子,就是巫王的侄儿。”楚瀚问道:“她怎能让自己的侄儿入赘?”
大祭师瞪眼道:“为什么不能?她身为巫王,爱让谁入赘,爱有多少男宠,又有谁管得了她?”楚瀚嗯了一声,心想:“那也说得是。”
大祭师叹了口气,又道:“说到最后,牺牲蛇王的儿子,事情不大,蛇王还有另外两个儿子可以继承蛇王之位。但巫王若真要恼了,对蛇族放蛊,那可是毁宗灭族的事儿。我深知苗蛊的恐怖,才率领蛇族手下追赶你这小子,一心想尽快夺回那木盒,好让巫王息怒。”
楚瀚听到这里,才恍然明白,忍不住摇头道:“我全然不知……不知你们不是要杀我报仇,而是要夺回我手中的木盒。我当时要是知道,老早便将木盒还了给你们,也不必穿越靛海,老远逃到大越国去了。”
大祭师瞪着他道:“是啊,你现在可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吧!不但浪费了自己的时光,更浪费了我们这许多人的精神气力!真是蠢蛋一个,无可救药!”
他喃喃骂了一阵,脸色又转为好奇,问道:“小子,你倒说说,怎地你怀藏这盒子这么久,都未曾打开?”
楚瀚回想起来,他当时取得木盒之后,转眼便中了蛇族毒箭,神智昏沉,或许因此未曾受到木盒的诱惑;之后他在瑶族洞屋中养伤时,虽曾一度想打开木盒,但靠着血翠杉散发出的香味,令他保持清醒,才压抑住了打开木盒的冲动。之后他将木盒藏在洞屋深处,大约距离较远,木盒对他便不再产生诱惑,他也完全忘了这回事。他道:“我也不知道。可能这蛊对蠢蛋不生效用吧。”大祭师哈哈大笑,说道:“这也大有可能。”
楚瀚心中确实认为自己十分愚蠢;谁料得到这小小木盒中竟藏了如此恐怖的蛊毒,自己惯于取物,随手取走,竟引起了苗族的愤怒,造成了蛇族的恐慌,更让自己和百里缎在丛林中窜逃数月,出生入死,几乎丧命。他满心恼悔,但也于事无补,只能说道:“大祭师,这都是我的错。我定会尽力替你找回那木盒,还给蛇族。”
大祭师点点头,说道:“这原也由不得你选择。你找不到,便是死路一条。”忽然脸色一沉,说道:“我们蛇族命悬一线,早已没了退路。你若胆敢逃走,那我便率领族人和这几万条毒蛇杀进你瑶族村落去,男女老少,一个不留,全数杀光。你听清楚了吗?”
楚瀚背脊一凉,知道他说到做到,自己是瑶族人这回事,他们想必已然知道,此时用全村村民的性命威胁自己,他自不敢轻易逃脱。
第四十三章不翼而飞
却说大祭师押着楚瀚,率领众蛇族族人上路。楚瀚见蛇族追出来的有三十多人,其中十多名都头戴青冠,楚瀚看出他们都是经验老道的祭师,专事驱赶蛇群。众人都面黄饥瘦,神色疲惫,面露病容,想来从广西一路追来大越,都吃了不少苦头。楚瀚心中不禁对这些人感到有些歉疚,自己始终将他们当成恐怖的敌人,从没想过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
大祭师命人解了楚瀚双腿的绑缚,但仍将他的双手牢牢绑在身前,绳的另一头便系在大祭师的腰间。楚瀚跟在大祭师的身后行走,但见大祭师饲养的两条青菱花毒蛇不时攀上主人的肩头,沿着麻绳爬到自己手前,想要爬上他的手臂,却似乎有些犹疑,不敢太接近他的肌肤。
楚瀚每见到那两条蛇吐着蛇信盯着自己,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便觉不寒而栗,暗暗祈祷它们不会下定决心,终于爬上自己的双手,咬上自己的手臂。幸好那两条蛇似乎怕了他身上的什么事物,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在丛林中行走十分单调无聊,楚瀚便与那两条青菱花互望互瞪,消磨时间。
他此番走回头路,可比来时轻松多了。蛇族中人世代居于靛海,穿梭于丛林之间自是轻车熟路,毫不费劲。楚瀚跟着他们,既不会迷路,又不必为寻找水源或觅食发愁,蛇族众人虽将他当人犯看待,但也没亏待了他,吃的喝的都没少了,实比当时他和百里缎二人在林中蒙头乱闯要安全舒适得多。
楚瀚心中不断盘算,当如何骗得他们在某处等候,自己好独自潜入瑶族,取回木盒?他要这事物无用,一心只想早早归还,赶紧脱身。他偶尔会想起百里缎,心想她先走一步,躲过了这场麻烦,实在十分幸运,对她甚感羡慕嫉妒。但每想起她,心头也不禁感到一阵思念伤感。
如此走了数月,楚瀚观看地形,估量应该已逼近瑶族。有一夜他趁蛇族众人睡着之后,便使用缩骨功,挣脱绑缚双手的绳索,偷偷离开,在丛林中夜行百里,摸黑回到了瑶族的村落。
他在村口观望一阵,见整村的人都已安睡,便回到自己住过的洞屋,停在洞外倾听,只闻屋中传来沉缓的鼾声,应是曾经照顾过自己的老妇睡在洞中。他蹑手蹑脚地进入洞门,潜入深处,在黑暗中摸索,找到当时隐藏木盒的凹陷,伸手去探,岂知里面竟空无一物。楚瀚一呆,暗想:“大约是我记错了方位。”又往深处走去,伸手摸索,但山壁上再也没有同样的凹陷。他来回走了三次,将山壁高高低低都摸了个遍,确实没有,内心一沉,知道那木盒子确实已不在此处了。
他心中又忧又急:“这洞屋不过是我暂借居住之处,离开后老婆婆自然清理过,或许早将盒子取走了。不知族中有没有人受诱中蛊?我竟将这么危险的事物随手留在此地,若害到了族人,那可怎么是好?”想到此处,不禁全身冷汗。
他听那老妇呼吸平稳,不似中了蛊的模样,便打算等到天明再向人询问。但他坐立难安,无法等到天明,便悄悄来到好友多达的洞屋外,推门而入,见到将熄的火光旁,多达正与一个少女相拥而眠。楚瀚有些尴尬,但事态严重,也不得不便宜行事,蹲在多达身边,低唤道:“多达,多达!”
多达惊醒过来,含糊问道:“谁?”楚瀚低声道:“是我,楚瀚。”
多达松了口气,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神色又惊又喜,说道:“楚瀚?你回来了?”
此时多达怀中的少女也醒了,拉过羊皮遮住自己赤裸的上身。楚瀚认出她正是族中美女纳兰,曾多次邀请自己去她洞屋过夜,被自己拒绝后,恼羞成怒,之后每回见到他都给白眼瞧。楚瀚忍不住笑道:“多达,你可是艳福不浅啊!”
纳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老不回来,才轮到这小子艳福不浅!”说完转过身去又睡下了。
楚瀚和多达都颇为尴尬。楚瀚道:“多达,我有要紧事跟你说。”多达道:“我们出去说话。”匆忙穿上衣裤,跟着楚瀚出了洞屋。两人走到山林中无人处,多达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楚瀚道:“这等会再说。我离开后,族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多达搔了搔头,说道:“那夜我们祭祀盘王,忽然听人大喊蛇族来袭,乱了一阵。过后我们见到蛇族从村子边上过去,并未入村,之后也没有再出现。”
楚瀚点了点头,知道当时大祭师他们忙着追寻自己,并未在瑶族停留。他问道:“之后呢?你祖母有没有……有没有怎样?”
多达摇头道:“我祖母很好啊。你走后,她就搬回你当时休养的洞屋里住着。”楚瀚心想:“或许老人家中了蛊,情况并不明显?”又问:“其他人呢?”多达侧头想了想,说道:“都没事啊。”楚瀚问道:“有没有人得了怪病,全身疼痛,而且好像……好像突然变老了?”
多达笑了起来,说道:“人都会老的,但怎会突然变老?世间哪有这样的病?”楚瀚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这蛊未曾在族中造成伤害。
多达问道:“大家都很奇怪,你究竟去了哪儿?”
楚瀚道:“我来到瑶族村庄之前,便与蛇族结了怨。他们不断追踪我,我只好穿越靛海,一路逃去了大越国。”
多达睁大眼睛,连忙追问细节。楚瀚简略说了一些,最后道:“请你跟族长说,若是见到一个老旧的圆形木盒子,千万别打开,那里面藏有非常危险的苗蛊。若是找到了,赶紧收在山洞深处,谁也别靠近,并且立即通知蛇族,让他们来取走。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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