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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夜幕渐深,才到了这么个偏远的小竹屋。
沈晚夕本已疲惫至极,可那人扛着她走了一日,又是上坡又是下山,一路颠簸却半点不带喘气的,想来是体力极好。
他把她扔在床上,随即离开,一句话也没有留。
沈晚夕以为他至少会给她打一桶水清理伤口,再找些草药敷脸治腿。若他贴心一些,可能还会煮一锅热粥抚慰她的辘辘饥肠。
可是,什么都没有。
所以他到底将她买回来做什么?
沈晚夕从前是听过一些达官贵人会在奴隶市场买些貌美的女子留在身边服侍,或是买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回去做苦力,也有残忍嗜杀的公子哥,把他们扔在狼群里玩围猎的游戏,那场面沈晚夕虽未见过,但想想也觉得胆寒。
若是买她回来做媳妇,也不至于扔她一人在这竹屋里等死。
这猎户,不会是把她当成自己的猎物了吧?
想饿她几日,再慢慢折磨?
她还听说,有些山头的猎户常年与虎狼打交道,不仅长得凶神恶煞,而且在外头风餐露宿的时候多,个个都杀人如藨,能生啖兽肉,生饮兽血。
思及此,沈晚夕后背湛凉。
肚子咕咕叫了许久,从落到人牙子手上到被卖出去,约莫三天三夜的时间,沈晚夕只吃了半个馍馍,喝了从别人那剩下的不太干净的水。
她觉得自己的腿应该是断了,可她不善医术,也不知这么多日未曾治疗后果会如何,还治不治得好。
右脸的脓水沿着脖颈往下流,一阵阵地痛入骨髓里,她已并不指望能治好。
可腿不一样,是她日后要用来逃跑的。
山里清贫,不会像从前一样可以骑马,可以坐舒服的轿撵,还有丫鬟打掩护。
她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腿逃出去。
可现在呢,她躺在塌上疼到不能呼吸,连动弹都不做不到,甚至没有气力跑到炉灶上掀开锅盖看看有无吃食,何谈逃跑。
竹屋并不寒酸,反倒是整洁干净,墙壁上挂着两把弯刀和一张成色还算不错的裘皮,没有沈晚夕想象中猎户的汗臭味儿和血腥气,但最基本的家用都不齐全。
小方桌上空荡荡的,连茶壶都没有。
沈晚夕眼里金星儿乱窜。
她想,若是桌上有一杯茶,她宁可摔断另一条腿也要翻身下去一饮而尽。
……
夜色慢慢沉了下去,沈晚夕半梦半醒地寐了一会,右脸的疼痛反复刺激着她头部的神经,像千万根银针扎在身上,令她痛得几乎透不过气。
很快,她不再想逃跑的事了。
此刻她更应该考虑的是,若那猎户一直不归,或者在山中被豺狼野兽吞入腹中,她是否会一直待在这间封闭的竹屋内,清醒地看着自己慢慢死去。
她撑不了多久了。
即便不是饿死,右脸的伤也会令她很快毒发。
这里离沧州千里之遥,她对这儿的一切都十分陌生,没有人认识她,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倏然山中传来一声清晰的狗吠,吓得沈晚夕浑身一颤。睁开眼,缓缓侧过脸去,淡银色的月光透过窗纸投射进来,像是给屋内笼了一层淡淡的白纱。
她慢慢平复了心情,随即扬了扬嘴角,死之前还能看一眼这样美好的月光,也是一种幸福啊。
阿娘生前总是夸她眼睛好看。尤其是在朦胧的月光下,她的眼睛就像是盈盈生光的玉髓,既有月色的柔,也有玉石的润,如若一直盯着看,会慢慢沉溺在里面,就像是走进了无涯的旷野,目所及处是满天星子,双耳可闻溪水叮咚。
“阿娘,今天的月色好美,阿夕要来陪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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