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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苏翘是绕着说的,说得极为隐晦,季念听明白了,却装作没明白似的,再度提起木桶:“许是听说了三千两的事吧。”
苏翘却按下她的手,揭穿了她:“他是来问你和谢执的!那日他没找到你,话都是说给我听的,我们都知道,像他这种书呆子说话直、难听,但也因为是读书人,说得已经比旁人好听很多了。”
季念弯着腰,盯着木桶中荡涤的水纹。
“你与谢执的事,在我看来,在你和谢执看来,都是弥足珍贵的好事,”苏翘继续道,“可在旁人看来,却不是这样的,如果你决定和谢执好,你就一定有一日会被众人说上千句万句难听的话。”
“翘翘,”季念理了理自己的袖口,突然直起腰背,很认真地问道,“你记不记得,之前在觉春楼你问过我,四年前拒了谢执后不后悔?”
苏翘愣了下。
季念垂眸不知在想什么,明明是在笑的,仔细看那笑却有点涩:“当时我没正面答你,但你猜得没错,我后悔,我很后悔。”
再怎么藏,再怎么假装淡忘,都没法掩盖——她每一日都在后悔。
她看向苏翘,停顿了一下,“所以我不想再后悔一次了,不管这次会发生什么。”
……
两人回去的时候,谢执和荀绍景也都已经收拾完了。
荀绍景看到她们两个人回来,问苏翘:“说了些什么悄悄话?”
“没说什么,”苏翘瞥了眼谢执,扯开话题,“你们呢,在这儿这么久说什么了?”
荀绍景眉尾一挑:“我们也没说什么。”
“……”
苏翘嘴角努力地拉出一个弧度,皮笑肉不笑地道:“那看来也都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要回去了,不知荀公子作何打算?”
荀绍景虽然常和谢执同进同出,两人都生得一幅好皮相,但不同于谢执,他走到哪里都是眉眼带笑的倜傥模样,让人看着少了许多好相貌带来的生人勿近之感,再加上他是荀太傅之子,在明顺城自然没少受各家姑娘的青睐。
见苏翘那么不待见自己,荀绍景抽了个极尽风流的笑:“那自然是请苏大小姐将在下一同捎回去了。”
“……”
季念看着这两个人莫名好笑,勾着唇角,下意识地看了谢执一眼。
然后就见谢执也笑了下,然后转向了自己。
很自然的动作,两个人对上眼,掩不住的笑意撞在一道。
另外两个闹不清楚的别着劲儿已经走到了宅子外头,听到马鸣的声音,季念心间一动,才故作平静地移开眼。
那两人也不知有没有看见季念和谢执方才的小动作,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倒是走之前,荀绍景突然掀起那马车帘,下巴朝他们身后点了点:“对了,我来时就想问了,你们院里那画的,什么东西啊?”
***
子时,宅子中安安静静的,只剩不远处林中偶尔想起的沙沙声。
一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宅子中,放下手中的东西,背过身关上宅子的大门。动作很仔细,却还是在落锁时,发出锵啷一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有些刺耳。
而不知何时,那人的身后多了一个人:“在做什么?”
冷不丁出声,季念被吓了一大跳,步子一乱,踢上了脚边方才放下的那桶水。
无灯,夜色中,谢执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木桶打翻的响声随之而来,季念看不清那水是往哪除泼的,缩着脚往谢执怀里躲了躲。
谢执把她往自己这里搂了点,才放开:“这么晚了,不去睡在做什么?”
说罢,他弯腰去扶被撞倒的水桶。
季念站好,撩了下乱掉的鬓发,清了清嗓:“那桶水,洒了便洒了吧,反正本来也是要泼掉的。”
闻言,谢执直起身,这才注意到她手中还拿了把扫帚。
“我……”事已至此,季念只好如实说道,“我想把院里的那根线擦了。”
谢执突然明白过来,脸色不太好看:“所以你这么晚了,一个人去后面溪边打水?”
季念有点心虚。
今晚荀绍景走前不知是随口一提还是故意的,至少她是真听进去了。但他们走时太阳都落山好一会儿了,山中夜色黑得快,很快就入了夜。这线也不是不能第二日再擦,可季念心里惦记着,总觉得这线今日不擦了睡都睡不好。
这话她不好意思和谢执提,而且以谢执的性子,定然不会让她黑着天的时候去后头打水。所以她才在屋中等了很久,等到听不见外头一点动静,悄悄跑了出去。
季念不说话,谢执声色重了点:“胡闹。”
季念清了清嗓,想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打个水出不了什么事。但心里又莫名因为他的在意泛甜,平日里抑制住的孩子心性倒是起来了,莫名嘴角弯了起来。
一瞬间像又看到了十五岁的季念,谢执分明是担心的,又被她笑得没了脾气,只剩张好些日子没绷起来的脸。
见谢执不说话了,季念也不得寸进尺,收敛了点笑。
默了默,她问道:“那这线,还擦不擦?”
带着点试探。
半晌,只见绷着脸的人长出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扫帚:“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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