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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下的山道处,一辆融入夜色的货车停在山道的矮坡处,若是在白天,村里人看到这么一辆大车,必定会全都围上去瞧热闹。赵永平双腿搭在货车的方向盘上,他半阖着眼睛,边角裂了线的解放帽整顶的盖在脸上,只能浅浅的看到一个下颌,在寂静的夜里他的呼噜打得酣然,直到听到开门上车的响动,他受惊般睁眼,抓起放在手边的木棍一下弹起。
随后在看清上车的人之后放松下来,大大的松了口气,“豁以为是熊瞎子。”他睡眼惺忪的打了小哈欠,开始抱怨,“瞅这都啥时候了,还有完没完,都过了约定时间的半小时了,可算回来了。”
他动了动酸麻的肩膀,感觉骨头僵硬了,他们可不是特意回来探亲的,这是在干正事的当口上,干偷摸着自己的事,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家里头的人,他倒是不像大根这么惦记着家里,毕竟他光身汉一个,走的时候也说了可能好长时间一段回不来,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不像大根惦记着家里的婆娘,
他和大根约好十点回来的,这都快十一点了,晚上夜路不好开,大晚上的开车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腻乎什么,那狐狸精都已经讨回来,有证有名分,还怕跑了不成,他用手肘顶了下人,“婆娘窝里暖和咯,勾得你一个多小时才想起有个兄弟在等着你。”赵永平长吁一口气,自怨自艾的道:“我真是太惨了。”
他在那自怨自艾,没发觉一旁的陈立根整个身子微顿了下,喉结在夜色中上下的滚动了下,舌尖湿热缠绵,仿佛裹着个甜糯糯的汤圆儿,滚过喉咙,甜香不散还透着温香的余热耗得他的嗓子发干。
陈立根不动声色的对着车窗吐出一口热气,一双漆黑的眸子看向夜色中不甚清晰的位置,但冷硬的嘴角变得有些柔和。
“人丢车里,要咋处理?我们不在就敢嚯嚯人,呸,龟孙子,欺软怕硬算什么东西!”赵永平的一句话让陈立根神色间的温柔全部消散。
黑夜中货车的车灯亮起,陈立根沉默的转动着方向盘,树影绰绰的从他冷硬的面庞上略过,一双眸子像是不见底的寒潭,货车在凹凸不平的山道上行驶,最终开进一处树林里的洼子。
车灯熄灭,陈立根先一步下车转到车后,伸手从货车后箱里揪出一个裹成长条形的物体扔在地上。
“……唔唔!!”扔到地上的长条物体奋力蠕动了几下,艰难的挣扎着,想要离“危险”远一点。
透过不甚明亮的月色才看清地上赫然是一个捆得严实的活人,他被人从头到脚的捆住,这人眼睛里满是惊惧,手脚因为被捆的严实,嘴里又塞着布团,弓着腰只能发出唔唔类似于求饶的声调,许是在货车后箱被关的久了,额头全都是恶心黏腻的汗珠。
看着就像是阴沟里的蛆。
而陈立根把人扔下来后就没有再一步的动作,好像他刚刚的行为只是把这个人当做货物一般从车上无足轻重的卸了下来,至于要把这个货物如何处理,他显然还没有想好。
“我说你长本事了,我们不在就轮到你这个孙子作威作福、吆五喝六。”跟着下了车的赵永平先是活动了几下筋骨,骨头微微发出咔咔咔的响动。
这种轻微的响动不晓得是不是入夜的关系,让地上的人更加恐惧不已,要不是不能说话,估计早就跪倒讲了无数求饶的话。
赵永平就像是和人打心理战术一样,先是慢悠悠的围着人饶来绕去走了一圈,做足了恶棍流氓的样,之后觉得把人吓唬的差不多了,就用棍子漫不经心的戳了戳地上的人,棍子戳在他的小腿处的一个伤口上猝不及防的用力。
其实他手下留力了,毕竟不能闹出人命来,这是看陈家没个顶梁柱的汉子,欺负人孤儿寡母呢,说来说去就是欺负陈家没人。
他这一用力,地上的人瞬间像是热水烫到活鱼一般,疯狂挣扎了起来,没一会就疼得满脸的鼻涕口水,不仅如此地上还出现了一滩水迹,空气中升起一股淡淡的.腥.尿.臭。
赵永平啧了一声,这才哪跟哪,他都还没怎么开始动手收拾人就害怕成这样,害怕就不要干些混账事,孬种。
他嫌弃的收回了棍子,这货的胆子也敢讹人,真是山中无大王猴子称霸王,他也懒得和人啰嗦。
“就你这狗胆子,收拾你我都嫌丢份,坑了多少钱赶紧的还回来,少了子就用你身上的物件来换。”
李月秋那观音面美人皮的狐狸精挨欺负他不管,也管不着,他只管的是这人竟然欺负到山水头上去,他把山水当自个的亲弟一样,轮不到别人嚯嚯。
地上的人抖着身子忙不迭的连连点头,一瞬都没有犹豫,哪怕那些钱已经有一部分被他吃吃喝喝花了一部分,但现在他生怕点头晚了又挨收拾,无论什么条件他都答应。
他实在想不通明明已经去了省城暂时回不来的人怎么会出现,运输队这段时间不是不能探亲的吗?
不过这时一直没有动作的陈立根把他嘴里的布团拿开,看似事情到这已经收了尾。
结果陈立根抡着膀子照着人的脸狠狠的来了好几下,这可比赵永平那不轻不重的戳一下疼多了,鼻梁骨都打歪掉。
赵永平看着有些怵,后退了两步,给人腾地方放,正主既然动手了,那他还是退一边去。
“钱送回去,以后见到他们绕道走。”陈立根有分寸,他适时停了手,只揪着人的领子,语气不紧不慢,但下一瞬一字一句透着森然和警告,“眼珠子再敢在我婆娘身上乱转,挖了喂山上的野狗。”
***
李月秋铺子的生意日渐步上了正轨,每天门口都会排起长队,有时候还会有县城的人不管路远不远,也要坐车特意过来买上一兜馒头带回家,说是配上烧辣椒或者是辣酱,好吃得不得了,馒头还实在,特别的顶饿。
她把生意做得风风火火,腰包算得上是越来越鼓,除了自己赚的,还有陈立根那天晚上给她留下的钱,总的算算,李月秋就跟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一样,乐滋滋的。
但这么乐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李月秋每天读一封陈立根写给她的信,她像是吃糖果一样,数着糖果的数目吃,生怕一次就全吃完了,克制的只读一封,一封却要读好几遍。
陈立根去了省城运输队之后队上封闭管理,寄不了信发不了电报,但陈立根每天都会给李月秋写一封信,寄不出去就一封封的攒着,像是攒一串串的铜钱似的,然后那晚他把信和钱压在了李月秋的枕头底下。
也不知是害臊还是啥的,都没当面给人,只敢偷摸摸的压在枕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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