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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所有诗篇读完,皇帝给新媳妇留了体面,并未像往日那般分成三六九等行赏,给每个人都赐了些金玉玩器和锦缎。
直到丝竹重新奏起,阮月微才敢略微抬起头,用眼梢瞥一眼太子,见夫君神色如常,略微松了口气。
夜阑席散,两人同车回东宫,阮月微心中忐忑,良久才道:“方才的诗作得不好,妾太紧张……”
太子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耐烦:“只是小事罢了,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提。”
阮月微的眼眶顿时红了:“妾给殿下丢脸了。”
往常她只要露出泫然欲泣之态,太子便会立即温言哄她,可他这回只是瞥了她一眼:“除夕佳节,别苦着脸了。”
阮月微越发委屈,可太子当真冷下脸来,她也不敢再使小性子,只能尽力把泪意憋回去,心中翻来覆去地想,若换了桓煊……
桓煊,一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口便一刺一刺地疼。
换了桓煊又如何呢?她靠在车厢壁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当初信誓旦旦非卿不娶的人,如今可还记得当初说过的话?
……
桓煊从观风殿离开时,家宴方才开筵。马车驶出蓬莱宫正南门,长街上没有半个人影。
所有欢声笑语和暖意都关在了坊墙内,宅门里。
但他知道,此刻所有人都在与亲人团聚,无论贫富贵贱。
他以为岁除夜会留宿宫中,便放了高迈一日假,让他回去与养子过个年。甚至连替他驱车的下人,将他送回王府后也会回去与妻儿团聚。
只有他,在这偌大的长安城里,没有归处,宛如一个游魂。
齐王府只是座挂了他封号当匾额的空宅子,没有人在等他,也没人记得今日是他生辰。
或许有人记得,但长兄刚好生在元日,比他只晚一日,提起他的生辰,难免想起来伤怀。于是他的生辰也成了难以启齿的事。
想起王府的孤枕寒衾,桓煊便有些不想回去,可又不能在这空寂的街道上游魂似地飘荡一夜。
他撩开车帷,对亲随道:“去常安坊。”
亲随吓了一跳,去别馆过年显然不合规矩,但他们家殿下岂是讲规矩的人,他不敢多言,便去传话。
到得山池院时已是中宵。
桓煊挑开车帷,远远望着那两扇老旧的乌头门,门前的雪已积得很厚了,风灯在风雪中摇曳,像是两点萤火。
这会儿她应当已经睡了吧,他想,这是岁除夜,他即便不在宫中,也会在王府,无论如何不该出现在别院。
马车驶入内院,桓煊下了车,径直穿过枫林小径,向着温暖的灯火走去。
院门“吱嘎”一声响,高嬷嬷从门里迎出来,一脸惊愕:“殿下怎么来了?宫宴这么早结束了?”
桓煊淡淡地“嗯”了一声:“鹿氏睡了?”
高嬷嬷道:“鹿娘子在厨房。”
桓煊道:“这会儿怎么在厨房?”
他估计已经过子时了。
高嬷嬷道:“老奴前日同鹿娘子说起今日是殿下生辰,方才鹿娘子忽然说她想吃碗鸡汤面,庖人都回家了,她便自己……”
不等老嬷嬷把话说完,桓煊已经穿过院子向小厨房走去。
随随正将擀好的面片切成条,忽然听见橐橐的靴声,诧异地抬起头,便看见庭中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她放下切面刀,抬手拨了拨额发,手上面粉沾在脸上,显得很滑稽,可她全然没有察觉。
她一看见他,又露出了那种有些恍惚,宛如身在梦中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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