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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勤政殿中。一缕缕细烟从香炉中缓缓升起,杨安深吸口气,沉香的气味儿让他精神舒缓不少。他看着笔下刚写完的废后诏书,心中松了口气。
像是束缚在身上多年的枷锁终于卸下来一样。国不可一日无后,该选谁当下一任皇后,替他管理后宫呢?脑海中浮光闪现,正思虑着,胡公公从外间走来,躬身禀报。
“陛下。”胡公公叫了一声便停下,多年来,杨安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行事。“怎么了?”
“王太傅,在外求见。”
杨安眉头一挑,心中又喜又闷。喜的是王太傅对他有扶助教导之恩,而且对于政事向来颇有见地,能为他分忧不少;郁闷的是,皇后是他唯一的女儿,想必此次致仕后再出现,必定是得了消息,猜到他要废后,特地赶回来求情的。
一时之间,杨安进退两难。若不见,将老师冷在宫门口,天下人会如何看待他这个帝王;若见了,老师开口求情,他若答应了,那这皇帝做得真是憋屈。
正踌躇间,又见一个小太监在门边对胡公公耳语,胡公公听了面色一喜,进来禀报道:“陛下,三皇子派人将王太傅请走了,说是许久未见外祖父,甚是想念。”
杨安听了欣慰一笑,“渊儿到底是朕精心栽培的嫡子,虽说身子弱了些,到底会顾全大局。”想到这个,他先合上废后诏书,将它进桌子暗格中。
却说三皇子和王太傅两人在一块待了许久,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晚些时候,三皇子便去未央宫探望了皇后,也无人阻拦。晚膳之后又强撑着身体去勤政殿求见了杨安,父子二人畅谈至深夜。
第二日一早,勤政殿便传出旨意,五皇子夭亡,皇后特请旨出宫,去寒山寺带修行一年,为五皇子诵经祈福。
旨意一出,虽说之前皇后在妃嫔难产时调走了太医,可到底是为医治中宫嫡子,如今又舍弃皇后之尊,亲自出宫祈福,再加上王太傅的门生一番运作。民间竟也觉得王怀贞是位不可多得的贤后,虽做事有失偏颇,可到底知错能改。
潘昭仪此刻正在延禧宫中抱着虚弱的女儿,永寿公主才喝完奶,乖乖地在母亲怀中安睡着。贴身宫女青黛走进来欲言又止,潘雅见状便只得把公主先交给乳娘,吩咐她们带着公主出去。
青黛这才愤愤地说道:“娘娘,陛下刚传了旨意,说皇后要出宫,去寒山寺为五皇子祈福一年。”
希云插嘴问道:“只是祈福,便没有了?”
青黛回道:“回贤妃娘娘,没有了。”
潘雅淡淡地让青黛先下去,这才露出极度憎恨的神情,冷笑道:“当真她皇后娘娘的命是要贵重些,我皇儿被活活憋死,她也不过是被罚出宫祈福。”想着又哭起来,“可怜我的永寿,明明足月的孩子,如今哭声却跟个小猫儿似的。”
见她又来了眼泪,崔琬忙劝道:“你还在坐月子,不能哭,小心落下病根,日后难受的可是你自己。”又替她盖好被子,“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替永寿想想。我和贤妃虽能照拂她,可到底你才是她母妃。”
希云见她哭也有些难受,她自己生养过,光是想想哪日皓儿去了,她都受不了,便也跟着轻声啜泣起来,“潘妹妹,那日是我无用,只替你保住了永寿。”
听得这话,潘雅止住,忙说道:“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又拉着希云的手,“那日若不是你,怕连永寿也要一起去了,那我真是没法活了。”
“你们两个也别这样,哭来哭去有什么意思。皇后如今不过离开宫中一年,等她回来,依旧是中宫皇后,陛下嫡妻。而且,离开宫中,不在咱们眼皮子底下......”
希云擦了擦泪,试探着问道:“贵妃娘娘的意思是?”
崔琬冷笑一声,“王太傅可是回京了呢!当年门生无数,先皇晚年再糊涂,在朝中也稳如磐石的王太傅,可不是浪得虚名啊!”
“那她一年后回来岂不是更加猖狂?”潘雅急急地说道。
“现在重要的不止是王太傅,是三皇子。”说完这句,瞅了眼窗外才悄声说道:“听说昨日,陛下已拟好了废后诏书,就差盖个玉玺上去了。可王太傅一来,耽搁了些时候。最后三皇子将太傅请走,陛下便把那诏书放到一边去了。”
希云听了这话,手心紧了紧,叹道:“始终是嫡子啊!”和潘雅对视一眼,潘雅不陷入丧子之痛时倒是个明白人,
“照娘娘这么说,若是过了一年皇后回来。又变得温柔贤淑,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大抵是不会再提废后的事了。那三皇子身为嫡出,如果不出意外,封为太子是迟早的事。”
崔琬微微点头。“而且,昨日晚间,听说太傅亲自去了左相府中,似乎有意为三皇子聘嫡女蔺玄机为三皇子妃。”
希云冷笑一声:“他们父女二人倒是齐心,上次赏花宴便见皇后颇是钟意蔺家嫡女。”
“那我们该当如何?”
“三皇子可是皇后最大的盼头,可若是指望不上了呢?”希云和其余二人温柔对视,嘴里吐出的话却如钢刀般锋利。
三日后的清晨,当朝皇后王怀贞出宫祈福。杨安并未来送,只派了胡公公代他过来。此次行装十分朴素,只一辆御用马车,并几个随行宫人。便是二十个护卫,在将皇后平安送到寒山寺后,也要返回皇宫。
但希云几人知晓,能在朝中屹立不倒的王太傅,绝不会放任自己的女儿处于危险之地。
王怀贞早卸下皇后华服,看着跟在身后妃嫔们,像是无事生一般。王太傅回京,确实让她有底气许多。
“本宫此去一年,你们在宫中要和睦相处,好好伺候陛下,万不要生出争风吃醋之事。”
希云听了差点想笑出声,便听贵妃说道:“臣妾知晓了,定会替皇后娘娘管理好后宫,等您归来。”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皇后是多么贤良淑德,后宫是多么和睦。皇后出宫的队伍缓缓远去,希云和崔琬对视,眼底精光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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