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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次是未来婆婆亲自邀约,邀宋时禧端午踏青,还附上儿子赵允诚亲手做的纸鸢,请宋时禧着色后一并带去。意思很明显,就是将姐姐约出去,让两个小辈见面的。
见面便见面,何故绕这么大圈子?宋时祺心里觉得别捏,还偏偏恰好在姐姐频繁进宫之后邀约,总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梦里,姐姐是她心中高嫁的标杆,也正是因为姐姐婚姻美满,给了她高嫁不必在意是否门当户对,只要两人相爱就行的错觉。
梦里姐姐婆母南氏也是如此爱做派,凡事喜欢居于礼教、道德的制高点,惺惺作态,但实际行为很上不得台面。好在由姐夫护着,姐姐并未受什么委屈,两人生了一双儿女,恩爱和乐。
思及此宋时祺觉得许是自己多虑了,南氏的为人她是知晓的,只要姐夫还是好的,姐姐就能同梦里一般幸福。
与赵家结亲这事,其实要追溯到爹爹宋彦铭金榜题名那年。
大伯一家自立宅院后,宋彦铭为了专心科考,只好借住在宋氏学堂一间简陋的偏房里,后来那偏房又住进一个考入宋氏族学的外姓学子,叫赵旬。
赵旬父亲早逝,老母亲缠绵病榻多年,还有两个幼弟要养活,他家住在城西敦又街,到城东的宋氏学堂读书需横跨整个京城,为节省赶路的时间,他每月初安顿好家人便跟宋彦铭一起留宿学堂专心苦读。
次年他们二人都中了进士,两人只差了一个名次,宋彦铭在前,赵旬在后。朝廷按照排名授官,宋彦铭是入职翰林院名单的最后一人,从赵旬起就只能外任知县了。
当时赵旬家里的情况并不便离京,长途跋涉之下,他母亲恐怕就活不成了。深知好友境况的宋彦铭主动放弃了进翰林院的名额,选了安平县知县一职,如此下来,赵旬便得以向上递补,进了翰林院。
这也就是宋氏宗族跟宋彦铭产生龃龉的原因,他进不进翰林院不要紧,若是要让,合该让给自己族中子弟,怎能让给一个外姓学子呢?如此行事,把家族置于何地?
宋彦铭在大事上不迂腐,且已是既成事实,他没有辩驳,悄然离京。
赵旬倒是块当官的好料,勤勉肯干又善于交际,这十多年间升迁多次,如今已官拜礼部从五品员外郎。
他一直念着宋彦铭的大恩,一直未断了联系,曾在往来书信中提及要给两家孩子定娃娃亲,宋彦铭只当是玩笑便应了,直到三年前他特地遣长子赵允诚到安平县拜访,宋彦铭才意识到老友是认真的。
当时赵允诚已有秀才功名在身,准备游学一年后参加秋闱。他表示自己愿意遵从父母之命,但更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宋家的认可。
就这样他以友人晚辈的身份在宋家小住了一些时日,父亲和姨母明里暗里试探考教了多次,都十分满意,最后宋时禧也点了头,这便定下了亲事。
……
端午前几日,宋时祺因在学堂表现良好,被解了禁足,父亲允她在休沐日可以出去转转,宋时祺便自告奋勇去买些节日要用的五色丝线和辟邪符。
宋时祺带着丫鬟松音直奔万胜街上最大的霞锦坊,这里有京城最全的丝线、绣具、布料和成衣。
主仆二人刚下马车,门口就有妆容、衣饰以及微笑都十分得体的婆子迎出来,微微欠身将她们迎进去。
端午节买五色丝线的人很多,霞锦坊特地辟了一个柜台专门来卖,宋时祺每个种类都挑了一些,准备回去给家人都编上。
婆子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个红木托盘,一路跟着,将宋时祺挑好的丝线整齐码放在托盘上。这五色丝线并不贵,这样的服务属实物超所值。
“请问嬷嬷有没有好一些的绣线?”宋时祺挑完,想起还要帮姐姐买些绣线。
“有有有,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样的绣线?”婆子依旧恭敬浅笑,不谄媚也不歧视,让人如沐春风。
“我要一些十二股的彩色熟丝线,还要一些金银丝线。”
“您要的绣线都在楼上,姑娘请随我来!”婆子两步上前,侧着身子引宋时祺上了楼。
二楼隔成多个小雅间,里头摆放着供客人休憩的卧榻和桌椅,一看就十分舒适。
“您稍坐片刻,奴家这就去取样品。”婆子奉上精致茶点后恭敬退下,贴心地拉上门帘。
茶是花果茶,淡淡的花香,酸甜的口感,应是如宋时祺这般十二三岁女孩子最爱的味道,生意做到这个地步,属实难得。
这时外面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哄闹声,丫鬟松音将雅间窗户拉开一条缝儿朝外看去,没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朝宋时祺道:“小姐,您来看看,那位……是不是赵公子啊?”
宋时祺略带讶异地起身走到窗牗边,顺着松音手指的方向看去,他们所在的雅间窗户朝西,对着的是万胜街旁边的一条小巷子,巷子口经常会有百姓摆摊卖一些自家做的东西。
只见一群人围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正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时不时传来一阵哄笑声。
一个身着钴蓝锦袍的公子带着个小厮站在人群外围,那公子好几次在人们哄笑时都试图迈步上前,可都被身边的小厮拉住了。小厮凑到自家主子耳边说着话,那公子回过头来侧耳倾听,薄唇紧抿,面露怒色。
宋时祺将头微微探出窗牗定睛一瞧,还真是赵允诚,三年前他曾来安平县小住数日,她不会认错。
再看人群焦点下那个戴孝女子,真真应了那句“女要俏,一身孝”,一身素白,未施粉黛,虽垂眸但凤眼尾角自然上挑,薄唇微启,贝齿紧咬着苍白的下唇,一缕额发垂落随风轻拂,更添几分凄婉,这女子简直媚骨天成。
这眉眼有些熟悉,宋时祺一时想不起是谁。
女子身后的青砖墙上,贴着一张纸,赫然写着:因父病亡,家贫,今自愿以十两纹银卖身葬父,以全孝节。
宋时祺知道围观的闲人为何会哄笑了,此时普通百姓一口薄棺入土,全部花费不超过二两银子,大户人家买个丫鬟最多也就五两银子,这女子要价十两,都能供一个平民家庭近半年的开销了,属实有些高了。
“姑娘如此金贵,何必在此卖身葬父?不如去三条街外的烟花巷,那边的妈妈们瞧你这惹人疼的模样,说不定能出二十两!”
女子被嘲笑得脸都要滴出血来,双眸含泪,泫然欲泣。
“十两银子,我出!”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四下一静,人们纷纷回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赵允诚微微涨红了脸,左臂还被小厮拉着,见众人朝他望来,脸直红到了脖子根,他用力甩开小厮,朝那女子的方向走去。
围观之人自觉地为他让开一条道。
赵允诚走得有些急,可距离不远,三两步就到了那女子面前,他堪堪刹住脚步,目光触到女子的脸庞又快速收回,偏头看向别处,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公子……您愿意买下梅儿?”女子声线极细,轻柔婉转,如黄莺夜啼,秋水般的眸子里闪着点点星光。
赵允诚浑身一颤不敢再看,这才想起要拿钱,他摸了摸腰间却并没有摸到钱袋,遂朝后面的小厮喊道:“柳安,拿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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