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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老顽童（第1页）

老伯伯来了！”鲍杨欠了欠身子，冲铺子外面招呼。楼上也跟着站了起来，“哎！爷爷，进来搞碗拉面。”日本到处都是拉面店。在高桥美智子眼里，面条只要不是乌冬，全都是拉面。所以才这么喊。

哪里知道，中国的面条文化，博大精深，五花八门。光一个制作方面的不同，就有数十种，如兰州拉面、山西刀削面、一根面、拨鱼面、剪面、小刀面、大刀面……。光面条的表面形态的不同，就数不胜数。

“不吃不吃，这家面条，打死我也不吃！”说话的是横山街上的名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的聋子嗲嗲。

说是嗲嗲，人其实都已经八十多了。只是一惯来遇人都是没有正形。无论大小，都是嘻嘻哈哈。人本身又精干，八十多了，走路还像急冲锋样的。

大家都不大习惯把他当平常的老朽看待。

加之无论长幼，开起玩笑来，嘴上都没个谱。大家对他多少也缺失一些尊重。无形中也给他降低了一个辈份。都唤他聋子嗲嗲。干脆些的，直呼其老聋子。

“切，你不吃我家面条，我家面馆马上就倒掉了吗？你多雀儿！（你多了不起的意思）”

聋子嗲嗲的一番话，可得罪四猴子嬷嫲了。听到聋子嗲嗲败坏她家面馆名声，立马从店里头蹦出来，和聋子嗲嗲吵架。

“那是唉！”聋子嗲嗲唱起洋腔来，故意公鸡打鸣似地，仰着脸气人，“要是人人都像我，你家八班店都倒了，扶都扶不及！”

“一天到晚咂蛆，你这个老不死的！”四猴子嬷妈扬起手中的抹皮，要去打他，“”地球离了你老鳖屎都不转麦！”

“那是唉，离我地球就不转！”聋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道。

四猴子嬷嫲嘴也不饶人，“不转你伯伯头！你个老杀头的！七八千块钱一个月拿着。一天到晚吃了饭，就没吊事干，到处倒人家霉，晦气东西！”

抹布没打到，四猴子嬷嫲骂都不解恨，伸手朝聋子嗲嗲耳朵抓去，“我要给你的一点耳性，把我的记咯，不要一天到晚瞎吊噗！”

两个人配合，看上去不是一年半载的了。四猴子嬷妈，手轻飘飘地抓过去，聋子嗲嗲不慌不忙地，把头一偏，刚刚好躲过去，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看得人，无比开心的直咧嘴。

心软手软，嘴可还是硬，“以后，再乱屌子噗，看我不掀你的老逼嘴！”

“啧啧！”聋子嗲嗲一阵哒嘴。明面上挑衅着。脚还是站得离四猴子嬷妈远了些。

然后，继续他的输出。不过已经换了对象：

“你俩个也不把眼睛睁睁大，怎么想到的嘞！到他家来吃面条！”聋子嗲嗲一拍巴掌一跺脚，埋怨帽子，和高桥美智子，“一碗面条里头，少讲点，碱粉能洗你们一家人的衣服。你们还吃一身劲！毛毛唉，肠子洗断了哦！”

“放你妈的葫芦屁！”四猴子嬷嫲，老奶奶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抄起一把扫帚，朝聋子嗲嗲搂头盖脑地拍过去。

聋子一看自己嘴讲热，一不留神，真地把老奶奶惹毛了。抽腿就跑。慌里慌张地躲到他和楼上的夹缝里。

老奶奶一见住了脚，担心抡起的扫把上的脏东西惹到两个年轻人。也就不想理那聋子嗲嗲。

聋子嗲嗲一看老奶奶掉头走了。又活了，叫嚣道，“你有事来日，我不怕你。面里头掺了吓死人碱，还堵人家的嘴，不让人家说。黑店，你家开得黑店。”

“你这个死老头子，是活得不耐烦略。在这里吼丧呢。吃的碱，跟洗衣裳的碱是一回事么？不懂，不要瞎吊噗！”

“你讲不一样，就不一样了？我讲一样。”

“你跟我淘气嗷，回头，我跟你家扬凤讲，把你那张老逼嘴，用针缝起来。”

“乖乖，你个老奶奶好毒，还让我家扬凤动我的手，缝我的嘴。嘴缝了，不就歇了！”老嗲嗲，手一摊，一本正经地叹气道，“咂蛆也不得咂了，饭也不得吃了。那活着还有什么劲。你还不如让她买包老鼠药把我毒死的。”讲到他老婆，聋子嗲嗲的嚣张劲没了。瘪了气的车胎一样，垂头丧气道。

“毒死你，你想得美。买老鼠药，不要花钱啊。你只配活活饿死。”

“不管怎么讲。你家面条，反正我是不吃！买家去洗衣裳还差不多，下垃圾（勒色）的狠！”

聋子嗲嗲很有点说相声的天赋，扯起九经来，一本正经地。无论好笑不好笑，都不开笑脸。

这一句神来之笔的俏皮话，甫一出口，立马逗得人仰马翻。有正吃着面条的，面条直接从鼻孔里噗出去了。

有的还褙在脸颊上，另半根还插在鼻孔里，模样莫明地滑稽。

四猴子嬷嫲也给气乐了，顿着足笑骂，“滚你嬷妈头，有多远死多远，老没正经东西！”四猴子嬷嫲撂下扫把头子，抄起水瓢，径奔过去，在聋子老人头上播了两下。

这一次，聋子嗲嗲不躲不闪，嘴巴呲着，静候在原处，就像那是奖赏。专等那一下。“享受”完了后，重又一本正地絮叨起来，“讲真得，你家这小刀面也就糊糊日本佬！”

“再讲再讲，我要唤狗咬你了！”四猴子嬷嫲窝起嘴来，朝向廊檐下躺着的土狗，窝起嘴来。那狗马上站了起来。

“你就这么大本事，讲不过人，就唤狗！”聋子嗲嗲扁扁嘴，摇摇头，终于不再言语。想必是真地怕狗！

施耐德本想趁着人多，乱嘈嘈的时候，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当聋子嗲嗲和同样上了年纪的四猴子嬷嫲斗起嘴来的时候，他又不舍得走了。感觉好有意思。城里面已经没有这样的烟火气。一种来自乡土的很纯朴的，很难得的享受。

楼上拿出面巾纸来，先递给那帽子一张，然后一擦嘴道，“啊哈，我吃好了！味道真地很棒耶！一百分，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