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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描述这种声音?像蜂蜜滴下来,落到白瓷碗里,闷闷的。连空气都浓稠粘腻。
他低头看去,一道极黑的水流沿着石梯子落下来,真像蜂蜜。他俯身用手挖了些,触感温热。
他馋了,放到嘴里,好久没尝过蜂蜜了——这玩意买一瓶,能抵得上一天的血汗钱,他吃不起。舌头沾上那黏稠的液体,不是想象中的甜,带着点腥味。他皱起眉头,脸上的纹路也深了。
这什么东西?他把手凑到眼前,另一只手伸到衣兜里,真是巧了,竟意外摸出只手电。他有了手电,摁了开关就往指尖打去——
指尖上有触目惊心的红。
血!是血!
他吓得腿软,扑通一声跌到地上。前头有光了,和光一起出现的,是丁丁当当的奇怪的声音。
瘸子抖抖索索抬头看去,他看见一双熟悉的、属于李老坎的军绿色胶鞋被拖着往上走。鞋尖磨着石梯的棱,一颠一颠。往下颠时,还会露出脚踝,僵的,紫红色的……
瘸子醒了,外头的太阳高高挂起,他看了一眼李老坎的床,空荡荡的,被子还是昨晚的模样。
桌上的饭也没人动,几只苍蝇绕着桌子嗡嗡地飞。
李老坎一晚没回来。
第3章开往重庆的列车
时近三月,北京的天空愈的蓝。
天气虽转暖,但路边上的花啊树啊,还来不及苏醒。从朋友圈里看别人的动态,江南的桃花已经盛开了,可都仍旧是光秃秃的。
毕竟在大公鸡的咽喉处,纬度高一些,春天来得晚也正常。
千里眼从车上下来,逆着出站的人流往里走。火车站附近全是结束寒假、拖着大行李返校的学生,都是生长在时代里的孩子,个个被爹妈喂养得人高马大的,把千里眼撞得肩膀生疼。
他瞅准空子,左躲右闪,从人流里挤出来,撒腿就往自助取票口跑。
取票口人不少,眼看着还有半小时就要检票进站,千里眼弓着腰挤到最前面,脸涨得通红,不住地喘气:“对不住大哥,我这儿就要车了,帮个忙,让我插队取个票行不?”
中年男人看他一眼,给他让开位置。
千里眼朝他鞠躬,火刷了身份证,一边走一边回头道谢:“谢谢您嘞!”
拿到票,不敢耽误,快进站。他手上的票是随便买的,到保定。花了他二十三块五毛,就一个站,十点开。
进到大厅,一双眼眯了眯,盯着候车信息数字屏幕——到保定的列车在十一号候车厅……他却移开眼,径直朝另一个方向的六号候车厅走去。
那里是k589次列车的候车厅,十点半开,终点站是——重庆。
千里眼十五岁开始在道上混,混了十年,底下的人只知道他姓闫,平时喊一声闫哥或者闫爷,与他混得近、关系好的人物才敢当面叫他千里眼。
千里眼并不是电影里那种小弟无数、一呼百应的黑道大哥,恰相反,整个人瘦得跟皮包骨头狗似的,一头短茬茬的头焉了吧唧,毫无气势可言。
但道上的人,甭管黑的白的,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无他,只因千里眼有张网——情报网。
江湖上有句话叫:南有顺风耳,北有千里眼。目察秋毫之末,耳听八风之音,说的就是这千里眼和顺风耳。
他千里眼就是北方一系的情报头头。要说这大公鸡不是有天网工程吗,大街小巷布满监控,一条路、一条街、一个区、一座城,整个国家都在天网的监视之下,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天网靠的是科技设备,再厉害它也就一冷冰冰的机器,治得了犯罪,治不了人心。这种时候靠什么?人呗!
这世上三百六十行,咱行行支几条线,连起来不就是个情报网了吗。
南派的顺风耳也一样,靠着这法子在南边结了网。但是吧,南顺风、北千里并非势不两立的死对头。好家伙,这俩互通有无,合作共赢,竟组成了一个涵盖南北的完完整整的人工天网。
-
千里眼拿着票证,到六号候车厅找了个空位坐。他来早了,还得等一个小时,去重庆的k589才会开始检票。
亏他紧赶慢赶,还以为赶不上了呢。
身边坐了两个操着重庆口音的男人,脚边放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干什么的不知道,但俩老乡凑一块,铁定话不少。
千里眼秉着职业素养,竖起耳朵偷听。
“你晓得老城区那边出啥子事了不?”
“啥子事嘛?”
“吓死人的事!这都还是我屋头的亲戚摆的,他平时在老城区那边打工,说是莫名其妙的少了个人,警察咋子找都找不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偏就是找不到……”
“凶手抓着了没有?”
“哎呀没抓着,啷个可能那么快嘛!后头就传出些风言风语,说那个人是被吃了!狗日的,被凶手吃了晓得不?!搞得人心惶惶的,我屋头的亲戚这两天都不敢住了,跑到我们南岸区这边来避风头!”
“太扯巴子了嘛,都没找到尸体,说不定别个人没死呢?”
“你是不信?我跟你讲,更吓人的还在后头……”
讲到这里,听故事的人打断他:“你莫要跟我摆了,过两天还要去老城区的,我胆子小,听不得。”
对话于是戛然而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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