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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高中的第一天,我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她叫张静。
她与我同年,比我高一年级,听镇上婶婶们八卦时我知道:她爸曾是县城里一所知名小学里的数学老师,她三年级时,父母双方因感情破裂而离开了,张静的父母离婚后不久,双方又再次结婚组建了新的家庭,,然后她就成了那个原生父母双方都不愿意抚养的小孩,在父母双方看来,她就是多余的人,所以才被她妈妈送回到我们镇上,由张静的外婆代为抚养。
张静也是一个十分安静的女孩,在那个小镇上,同龄中的她几乎也没有朋友,文静的她成天只能跟在她外婆屁股后面,像一根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尾巴,好在她的外婆和舅舅十分疼爱她,后来,听说她初中毕业后去长沙上了师专,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的她居然又回来了,还来了这职高部重新开始上高一。
我和张静分到了同一个班级,在她看到我的时候,她很明显的愣了一瞬,然后像没事人一样的跟我打招呼:“简梅,你怎么也在这?我听外婆说,你考上了县一中的,怎么没去一中?”
听张静这提问,我来没由的又是一阵心酸,这让我如何回答?告诉她我爸破产了,没钱了,所以让我一定来这上学就是为了省这学期的学费?还是告诉她我自己愿意来这三流高中当老大来的?
我和张静打小在一个镇上长大,虽然不是朋友,但是上小学、初中时,我俩都是在同一个学校读书,相识六年时间,这时间也不算短了,所以我们比那些陌生的高中同学还是多了一份熟悉的亲切感,于是我俩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这次见到张静,她给我的感觉还是有些陌生:因为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安静的小姑娘了,反而多了些开朗,嗯,更多是我从她身上闻到了辣椒的味道,是的,她的性格有些泼辣,说话总是很欠揍的样子。
就是那种:她跟谁说话都像人家欠她二五八万似的,出口就是“干吗?找死啊!离我远点。老娘没空理你”。
这不就是社会上妥妥的“小太妹”形象吗?
因为我俩一个镇上长大,所以她总是会称呼我“梅豆腐”,我们当地人将豆腐乳称之为“霉豆腐”,而我名字里的“梅”与“霉”刚好同音,所以她私自给我起了一个外号“梅豆腐”,不巧这小名正是我小时候在山村里的小名。
这个外号让我心里很不舒服,因为这个小名在小村子里的时候,大人和小孩就是这样称呼我的,后来来了镇上,除了唐辉和黎小芳,基本上没有人知道我这个小名的,可是为什么现在的她却又这样叫我?我也不敢问为什么,因为我怕从听口里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就这样,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在这职高部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我们俩还分到同一间宿舍,她睡我的上铺。这样就方便她偷懒了,常常她在上铺敲敲床杆,我就知道她又犯懒不想下床,于是只能是我帮她去食堂打饭、打水、帮她去澡堂占位、、、、、、
同学们都说我是她的跟腿丫环,可是我一点也不介意,谁让她的性格是我喜欢的类型。
每周五的下午,我俩也是形影不离一起坐车回去小镇,她总喜欢将她需要换洗的衣物放在我的背包里,让我一个人背,然后她就挽着我的手,哼着当下流行的歌曲,我们一起迎着晚霞一起坐大巴回去。
每次回去,我总喜欢坐那位小帅哥开的大巴车,若是我们赶到车站时,小帅哥的客车若还没有车,我们都会一直等,一直等到小帅哥的车,我们才上车。
有几次我都问她:干嘛总是要等这辆车,坐其他的车不是一样可以回去吗?
她总是不屑的回我一个你自行意会的眼神,然后上车就坐在离帅帅司机最近的座位上,我只能很是无语的跟着在她旁边坐下。
车上她总是会大声的与我交谈着在学校一周生的事情,我觉得她是刻意的,因为她虽然很大声的与我聊天,但我听得出来,她与平时在学校说话时那个跋扈的声音不同,这其中带着一丝娇嗔,这样的张静让我感觉好陌生。
慢慢的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了,张静更懒了,只要没课,除了偶尔起床上厕所,她就能在床上赖一天,她的懒还体现在:懒得爬床,她不愿意再爬上爬下的睡自己的床了,她说床栏杆太冰了,手脚踩在上面或是手抓栏杆都冻死了,于是她就理所当然的霸占了我的床位,霸道的她怕我受冻,也不让我睡上铺,所以两个微胖的女孩只能一起挤在一张床上。
好几次我都想赶她回上铺,可是张静总说天太冷,她不想一个人睡,她说等天气暖和了,她再回上铺睡。
南方的冬天确实是比较冷,而且这年代没有暖气、没有取暖器、唯一能用得上的就是热水袋了,但是这冷冰冰的宿舍,一人一个热水袋也是不顶事的,关系好的同学都是两两挤一起相互取暖。
转眼我们迎来了高一寒假,小叔、小婶和姑父、姑妈一起回来陪家人过年,而我的父母却不能回来陪我们过年了,与父母通电话的时候,我妈还是一如既往的就那几句话:简梅,你一向让我最放心,今年我们就不回来过年了,省下的车费够你们兄妹四个过个好年了,我们在外面赚钱也不容易,能省一分是一分,家里四张嘴,花销实在太多,就不回去陪你们兄妹过年了。
老爸说:大女,你哥是个不靠谱的,你的两个妹妹还小,她们也不懂事,你是最让老爸放心的,这次我和你妈不回去过年,家里你就多担着点,也不要和你哥吵架,爸怕你吵不赢他,打,你也打不过他,有些小事能忍就忍忍。
切,我爸真是不了解我,当年为了俩个肉包子,我差点没把我哥打死,我想这事应该是我妈没有跟我爸提过,不然我爸今天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或许我妈也没脸在我爸面前告状,毕竟是简平有错在先,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哥一个男孩子居然打不过自己的妹妹,所以我妈和我哥也觉得丢人吧!
我听着老爸的唠叨,闷闷的应了声:好的。
我说:爸,你和妈在外地也要保重身体,别太操劳了,爸,提前祝你和妈新年快乐!
寒假的第三天,奶奶让我二伯来接我们兄妹四个一起去乡下陪她过年。
我和俩个妹妹收拾了两件冬衣就跟着二伯回去了,我哥说不想去乡下,然后留在了镇上小叔家过年,我知道我哥怕奶奶家过年没啥好吃的,所以他才不想回去陪我奶过年。
如今的奶奶也老了,眼睛看东西也开始模糊看不清了,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我奶奶找都比姐妹们“胡老二”,一群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摸摸索索的玩字牌,扯半天才玩完一局,那场面别提有多好笑。
奶奶现在也是老眼昏花,伺候自己都困难了,所以,这个年,我们一起陪奶奶窝在二伯家过。
大年初六,侄子、侄女一起去姑妈家拜年,一进门,我姑妈就激动的紧紧的拉着我的手哭得稀哩哗啦,向我诉说着我爸在外面的不容易:大侄女啊,你爸他命苦啊,他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在外面打工赚的钱养活你们四个不容易呀,你爸白天在外面天天踩个三轮车捡废品卖,晚上还要抽时间去学着种菜来卖,现在你爸瘦得不成样了,每次看到你爸,老姑心里痛啊,那可是我亲弟弟啊,老姑心里也疼他啊。
姑妈一只手抹着眼泪一只手拉着我的手不放,语重心肠的对我说:大侄女,老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可别恨我,你也这么大了,该懂点事了,你看看你堂姐、表姐哪个有你这么大的还在读书的?要我说,女孩子读这么多的书没用。
姑妈语重心肠的劝我:大侄女,喝父母的血也要有个度的,过了年,你都18岁了,这在外面的孩子,人家都帮着父母打工赚了几年工资了,可是你呢还在喝你爸的血、啃你父母的肉啊,大侄女啊,实在不行你就去外面打工吧。别的女孩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呀!
听着老姑的哭诉,我内心酸楚不已,原来爸爸在外面是过得这样的日子,可是我却又不想放弃上学,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自私太狭隘了,但是我又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只是指责我不该浪费钱读书、所有的人都觉得女孩子读太多书没用?
可是却从来没有人跟我哥说:简平,你也不是读书的料,实在考不上就去外面打工算了,何必再浪费父母的血汗钱呢。而我明明读书上可厉害了,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来指责我?而没有一个人去劝劝我哥,让他放弃复读?
我问姑妈:这是你个人想法还是我妈的意思,或者这话是我爸让你回来转述的?
我姑妈迷茫的看着我,嘴巴哆嗦了半天,她也不知道如何接我的话,最后还是我姑父出面解释:“大侄女你别瞎想,也是你姑多事,读书这人事,你爸说了,只要你们能读出个名堂,哪怕让他砸锅卖铁,实在不行,他就是卖血也要供你们读书的,只是你姑心疼自己的亲弟弟,所以才说了些没头没脑的混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你们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
切,还砸锅卖铁?就我家那口旧锅,几件旧铁器,全卖了估计也不够我哥吃一顿的,我爸还想着卖血?搞笑,就是我爸将自己身上所有器官全卖了,也不够我哥嚯嚯小半个月的。
这话我也不怕说出口,毕竟大过年的,也不能找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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