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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莼促狭笑了:“难怪他酸溜溜的觉得自己志不得伸。”
他们一起进了养马苑内,负责养马的内侍立刻过来拜见,请了谢翊和许莼在观马楼上观马,让人牵了马出来先让皇上看,谢翊只命内侍挑脾气温顺耐力又足的好马出来,教了许莼如何挑马。
许莼亲自上马在校场上跑了几圈,选了一匹漆黑的母马出来,也才三岁,颇神骏。许莼给它喂糖块,它温顺地舔了吃了。
谢翊笑道:“这马选了等回去就带回去了,要时时骑,才会有默契。”
许莼笑道:“又得了皇上一样好礼,我竟没什么可相报的。”
谢翊思考道:“不若以马为题作诗一首……”
许莼大惊失色伸了手去按住他嘴唇:“皇上前边出的题我还在想,皇上可别出题了!我头发都要秃了!”这不会打个猎回去他能欠下许多作业吧!
谢翊唇角含笑,只看着他不说话。
许莼后知后觉想起来谢翊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吗?这是和自己开玩笑呢,才收回手指,看着旁边这许多内侍护卫和马夫等人,他面上发热,不在说话。
挑好了马,山上山下这么走了一回,许莼才和谢翊回了寝殿用晚膳。
枕戈殿内凉风习习,许莼想着那枕戈两个字,问谢翊:“这是陛下题的吗?看着倒不似陛下的字。”
谢翊道:“是摄政王题的,他好猎,这猎宫里头养着的宝骏名犬,兵器库里的兵器软甲,一多半都是他搜罗来的,从前也是他每年秋冬都极喜欢来打猎,这猎宫上下不少楼阁都是他题的词。后来这边总管也请示过是否让我题词全换了,我想了下还是留着他的了。”
许莼一怔,没想到摄政王死了这许多年,九哥竟然没有换掉他题的字。
谢翊看他神情笑了:“包括今日朕教你的那些挑弓选马的技巧,都是摄政王教的朕。不仅如此,他时常带朕来打猎,手把手教朕骑射,如何观察猎物,查看猎物踪迹,看天气,野外宿卫,都是他一一教的朕。朕幼时还是颇爱来打猎的,因为太后不喜打猎,几乎不来,每次摄政王带朕出来,规矩便会松懈许多,朕也难得放松。”
许莼低声道:“摄政王开始待您还不错?”
谢翊道:“嗯,如师如父,只是朝事上专断些,但待朕还算经心,是教导辅佐的姿态。九哥和你说过,令兄一开始,也未必就想着要和你争爵。摄政王一开始,也是将朕视为子侄,耐心教导的。只是时间会变,人也会变。”
许莼看着谢翊,低声道:“九哥。”他想说我不会变,却又觉得这样的承诺太过轻浮。
谢翊却沉浸在了回忆中:“八方天马,就是摄政王亲自题的。后来他坠马而死,当时骑着的那匹马就被杀了,太后犹不解恨,当时颁了懿旨要将这整座养马苑上下所有内侍、宫人以及
()所有马匹全数扑杀。”
许莼吃了一惊。
谢翊面无表情:“朕拦下了,
不仅仅是宫人无辜,
这里上千匹骏马,马是珍贵的军备物资,更何况当初摄政王搜罗这些珍稀品种,不知花了多少国帑人力,这里的马夫也都是极有经验的,如今为着这事就要全数打杀,实在是暴殄天物。”
许莼看谢翊黑漆漆的眼睛里全是冷漠,低声道:“太后……是不是很生气?”
谢翊道:“她当时疑心是我杀了摄政王,如今要保住这些人和马,自然更疑心,总之当时甚至连夜传了宗王和内阁首相、范国舅进宫,摄政王世子当时也在慈安宫,当夜就要传旨废了朕,要改立摄政王世子。”
许莼仿佛也回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夜,哪怕知道如今胜利者在这里,他仍然为谢翊担忧:“后来呢?九哥怎么发现的?”
谢翊淡道:“朕早就安排了方子兴,带着亲卫连夜斩了内卫统领范日昌,拿下了宫门守卫权,但凡进宫的立刻就被带去了正殿候着,再派人把慈安宫围了,对外只说太后病重不能起。”
“朕早就亲政,内阁首相也早就与摄政王离心,摄政王一死,立刻便站在了朕这一边。范太师为帝师,在殿里也什么都做不了,与外边也通不了消息。朕连夜颁了无数旨意,传了数个内阁官员和武将觐见,摄政王府立刻也被围了,亲信尽皆杀了。”
“太后知大势已去,哭着求我饶过摄政王世子,当时范皇后也求情,朕也便算了,赐了他端平王号,让他袭了郡王爵。代价是太后从此幽禁宫内不得出,不得干预朝事。”
“但平安日子也没过多久,谢翎是个好事的,引诱皇后,致皇后怀孕……仍然还想着谋逆,朕就逼着皇后落了胎,废了后让她去陪太后了,然后杀了端平王,后来范国舅自尽。”
“母子终究再也没有回圜的余地。”
谢翊笑了声,倒也不如何可惜:“朕辛苦夺了这天下,想着既为着一口气夺了在手,总不能做得比摄政王差,也不能比先皇差,朕治国安民,总无愧天地先人,便是来日到了地府,见了摄政王,朕也理直气壮,并不曾祸乱天下做了昏君,而且定四海拓边疆,比他强。”
许莼:“……”九哥在这做皇帝上,可真有些执念。
谢翊却看向许莼,微微一笑,心道:朕如今教你王者之道,哪怕来日不可测,走到相疑的地步,那你也能当一个好皇帝。
许莼看着他的目光却不知为何有些发毛,盯着谢翊道:“九哥想说什么?”
谢翊道:“卿卿当日与我欢好,曾说过故人心易变……”
许莼立刻跳起来:“九哥!我心绝不变!恩爱两不疑,九哥不可疑我。”他正戳中适才心虚之处,他一无所有,却偏偏得了帝王之爱,他若是说此心不渝,倒只显得轻浮,但他偏偏又害怕九哥疑他少年性情不定。
谢翊含笑:“人生无常……我也时时思想我们的未来,不是说你会变,我是怕我自己也会变,帝王年老昏庸者不可胜数,若我真有昏聩失智之时,你只管自保,亦可取而代之。如同朕囚母杀弟一般,不必手软。”
许莼大怒,上前靠近谢翊按着他的手:“九哥!”
许莼面上通红,双目怒气勃发:“九哥怎可说如此话!”
谢翊伸手安抚他:“是我失言,幼鳞莫气,我们自是永以为好,两不相疑。”
许莼胸口满胀怒气,谢翊只好低头吻上他因为生气更显得红润的唇,一只手慢慢抚摩他的背,他用心安抚,能感觉到许莼的背原本紧张耸起肌肉绷紧,在长吻之下终于慢慢放松平复下来。
许莼低声慢慢重复着:“永以为好,两不相疑。”鼻尖却不知为何一酸,眼睛一热,眼泪珠子滚落了下来。
谢翊安抚着抱着他,慢慢吻去他的眼泪:“是九哥说错话了。”
许莼抱着他低声道:“九哥,若是九哥不喜欢我了,我便出海去,但九哥只要还要我,我便陪着九哥,取而代之这样的话莫要说了……若他日我与九哥有争执,九哥只给我一句明白话就行,千万不要叫我猜,九哥心思太多,我不会猜。”
谢翊心中愧疚,低声道:“是九哥想太多了。”但是现在不说,将来等你羽翼丰满,权倾朝野,恐怕就要怀疑朕是试探你了。
此刻说来,你才相信朕是发乎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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