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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母亲的谈话从她爷爷奶奶讲起，这让她有些出乎意料。纪忆奶奶是童养媳，没文化，从小就到纪家，纪爷爷离家到北京求学，纪忆奶奶守在广西的一个农村里。解放后，纪忆奶奶离开广西来了北京，终于在四十岁的时候有了个儿子，却因文化程度相差太大，离婚了。

  纪忆爷爷娶了后来的妻子，又生下两个儿子。

  当年离婚时，有和纪爷爷政见不和的人，给纪忆奶奶出主意，让她大闹特闹，本以为能改变结果，却还是照旧分开。那时离婚的老辈人不少，却只有纪家闹得沸沸扬扬。

  &1dquo;所以你父亲和你爷爷，父子关系很差，”暖暖母亲语言有保留，&1dquo;你父亲是你家唯一没有穿军装的人。那个年代，不穿军装，就要下乡，你父亲就这样在东北认识了你母亲，都吃了不少苦。等两人返程，你奶奶就病逝了，你父亲就因为这件事，和你爷爷动过很多次的手。”

  纪忆父亲恨纪忆爷爷，抛妻弃子。纪忆爷爷也恨儿子如此不孝，光是断绝父子关系的契约都写了好几份。这些事，旁人讳莫如深，季爷爷在这几天才告诉暖暖母亲。

  &1dquo;所以，西西，如果你爷爷对你不亲近，不是你的错，”暖暖母亲说，&1dquo;这些话不该阿姨来告诉你。但我和你季爷爷，季叔叔，都看你长大，又这么听话，不想你因为不知道一些事而受到伤害。十六岁了，大姑娘了，了解总比被隐瞒好，对吗？”

  &1dquo;嗯。”

  &1dquo;你爷爷老了，你两个叔叔和媳妇、孙子都常年在身边，感qíng很深，她们说的话，你爷爷也都很相信。也不能怪老人家，毕竟人老了，就要指望在身边侍奉的子女，那些不孝顺的都只当没生过，人之常qíng。”

  纪家子孙满堂，老二老三都孝顺，伺候周到，是好儿女。而好儿女捕风捉影，耳边chuī风的那些话，自然落在老人家耳朵里就是真的。

  纪忆的两个叔叔婶婶，都认为纪忆住在这里，就是纪忆父亲刻意为之，想要日后分家产的时候能有谈资，毕竟父子关系已决裂，孙女才是唯一联系他们的人。这种话，纪忆两个婶婶逢人就说，和纪忆爷爷也常念叨，久而久之，众人也就都当了真。

  大儿子媳妇不尽孝道，还经常和老人家动手，的确也寒了老人家的心。

  人越老，记忆构成就越简单。只能记住对自己好的人，和对自己坏的人。年初一的早上，季爷爷和纪忆爷爷谈过心，老人家提到大儿子的名字就qíng绪激动，破口大骂，连带指着门外，让纪忆也滚得越远越好，季爷爷就知道接下去的没什么能说的了。

  这真是家事，外人只得旁观。

  幸福的家庭总有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不了解的人都像是听故事一样，故事套着故事。有时候你看社会闻，没血缘的两个人可以做到不离不弃，而有时候，你也能看到，有血缘的人都在形同陌路。

  血浓于水，这句话并不适用在任何地方。

  &1dquo;你家人说你的话，你听听也就过去了，不用往心里记。以后做什么，小心一些，毕业就好了，”暖暖母亲替她捋顺额头的刘海，&1dquo;高中毕业，进了大学，你就可以靠自己了。暖暖爷爷让我告诉你，他十岁父母就都不在了，也好好活到现在，这些都不算什么。”

  纪忆看看暖暖母亲：

  &1dquo;谢谢阿姨。”

  纪忆回到宿舍，收拾行李。她将一个月的日用品都塞到netg底下的木箱子里，看看表，时间还早，还来得及去趟3o1。如此想着，就在高三楼层越来越热闹的时候，离开了宿舍楼。

  宿舍楼阿姨看到纪忆，马上就跑出来给了她一大包晒gan的红枣：&1dquo;这个脆甜脆甜的，补血。”纪忆看阿姨的眼神，明白她是知道年前的事，想安慰自己，她连连道谢。接过来塞进自己书包里，匆匆跑了。

  到了医院，季成阳这楼病区的护士很快认出她来，也就没阻拦她入内。

  纪忆沿着走廊走进去，转弯过来，现季成阳的病房门是虚掩的。似乎每次来，他这里都有探病的人。她刚要推门，就透过虚掩的门，看到套间外间的沙上坐着一个短年轻女人，背对着她，在和同坐沙上的季成阳说话。

  浅棕色的沙上，他的身体因为沙的软绵而深深沉入其中，去认真听身边人说话，他手里握着透明的玻璃杯，食指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的外壁。

  除了那手指细微的动作，整个人安静的&he11ip;&he11ip;仿佛已不属于这个空间。

  本该是穿走战火硝烟中的人，本应有一双能望穿你的眼睛，此时此刻却在这里消磨时光。可他仍如此坦然，他对命运，有着乎自身年龄的坦然。

  &1dquo;我一直想做瑞克埃金森的专题。”年轻女人说。

  &1dquo;让我猜猜你们会介绍什么，”季成阳似乎对这个话题有些兴，起码他有说下去的yù望，&1dquo;他擅长写报告文学，有本关于西点军校的《长长的灰色线》，还有本是涉及九十年代初的海湾战争，叫《十字军》，都是畅销书。”

  他的声音仍旧如常，冷且静。

  &1dquo;嗯，这些我都查过资料了，还有呢？”

  &1dquo;还有？”季成阳沉吟，&1dquo;我知道的，你都能查到，这个人，不止喜欢写战争题材的报告文学，本身就是个不错的记者。海湾战争的王牌记者，华盛顿邮报驻柏林的席记者，然后是华盛顿邮报的副总编辑。”

  纪忆想敲门进去，可又怕打断他们如同工作一样的谈话，就转而在门口慢慢踱步。

  &1dquo;他父亲也是个军人，”那个女人也笑，似乎心qíng非常愉悦，&1dquo;和你一样。”

  季成阳未接上这个话题。

  他继续说：&1dquo;他82和99年获了两次普利策闻报道奖，可惜现在已经o2年了，再说两三年前的事，不会有什么鲜感。”

  &1dquo;所以才和你聊聊，看看有没有什么鲜一些的说法。”

  &1dquo;鲜的？比如，可以大胆做个预测&he11ip;&he11ip;他应该还会第三次获普利策的奖，他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而且很符合普利策那些评选委员的胃口。”

  &1dquo;你就这么肯定？”女人的声音带着笑意，继续刚才的话题，&1dquo;他能再拿普利策？”

  &1dquo;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想他这两年就会再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