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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2页）

魏储依默然。

十七冷冷一笑，“齐姑娘已同我说过，哥哥又何必亲自等在这里。”

魏储依低下头，“齐姑娘没有恶意…你今年已满十七岁，也该相看人家了，是哥哥粗心大意，耽误了你…”

十七两臂撑在膝上，肩背挺直，面上没有变化，但声音极冷，“所以哥哥为了未来嫂嫂，想早早打了我？”

“你知道，我并非此意…”魏储依默了默，语调平和，“兄长不能永远把你留在身边…”

十七开口打断他，“哥哥说过要一辈子与我在一起…”她冷涩一笑，“才过多久，哥哥便要食言…”

魏储依紧攥袖角，以柔和的口吻说：“是我不好，我不能害了你…”

十七直直盯视他，“若我不想相看甚么郎君，只想一辈子待在哥哥身旁，哥哥又会如何？”

魏储依对上她的眸，她眸里有热切的光，他失神片刻，复垂下眼帘，“你已经长大了，总有一日要有夫君有儿女…哥哥会给你挑个好人家，要和哥哥住得近些，不也是在哥哥身旁么…”

十七眸里的光瞬息熄灭，沉默许久，扯起嘴角嘲讽笑笑，“好一个也在身旁…”她像是说起甚么有趣的事，提起的唇角迟迟未落，“哥哥要娶妻生子，我不闻不问不管不看就是，哥哥何必要急着把我推出去，你我是手足至亲，难道我还能觊觎自己的兄长么？”

魏储依面色陡然惨白，身子控制不住颤抖，喉中干涩疼痛，语调裹着无尽苦闷，“是我对不住你…你的人生还很长，我不能害了你。”

他又说不能害她，今夜短短数语，他已说过两回。道理谁人不懂？然而心境如何终究难以自控，事已至此，她最听不得的就是“不能害你”几字，这几字早成为枷锁，将她捆了架到烈火上炙烤，无时不刻不在摧毁她的心。她想，罢了，自己已犯滔天罪过，就算再挣扎又能如何，本就是无果之事，一味执着只能害己害彼。最好的结果他已替她想好，她不接受难道当真要害死他么？只是此事只能她自己做主，万不肯在他面前现了丑态。

她慢慢平静下来，低了声音，“哥哥和齐姑娘不必为我的事大费周章…其实我已与人有私约，早在与哥哥重逢前就已定下…从前种种是我一意孤行，我不明事理，叫哥哥伤心，今日已然悔悟，往后定会恪守本心，哥哥放心就是。”

魏储依顿住许久，盯看她问：“那人是谁，怎从未听你提起。”

十七神色淡淡，“他曾有恩于我…我亦很喜欢他，如果哥哥一定要我找个人家，那我只想与他在一起。”

魏储依手抚向胸口，又堪堪停下，转而去拿茶盏，指尖不自控，几次未抓稳当。他闭了闭眼，勉力稳住声调，“他姓甚名甚，家在哪里，品行如何…”

十七依然垂着头，“问那么仔细做甚么，不必哥哥动手，我亲自将自己推出去，不正合哥哥心意么？”

“十七！”魏储依胸膛起伏，抓握茶盏的手骨节分明，“我是你兄长！不该知道么？”

十七埋在心底的火气莫名上涌，当即提高声音反唇相讥，“兄长又如何，是你不要我，是你要抛弃我！”

魏储依浑身抖得厉害，盏底磕在案面出一连串声响。他像握着火红的烙铁，一把松开，看着那盏倾在几上，茶水缓缓流出。他唇瓣一颤一颤，“我何时要抛弃你…”

十七连声冷笑，“明日宴席为何哥哥心里清楚，罢了，我便如哥哥的意，明日便去寻他，不待在这个家里叫兄嫂碍眼。”

魏储依胸膛起伏，内有冲天火气，仍极力按捺不对她怒，看她木着嗓子说：“你总曲解我意，我几时看你碍眼。你要和那人在一起，总得告诉我他是甚么人。我是你兄长，长兄如父，既为兄为父，便要对你担责，难道要我对你不管不问，任你胡闹么！”

十七眉眼都是讥诮，已然理智全无，“那人身世清白，品貌都好，和哥哥一样是个正人君子，哥哥可满意了么？还要知道甚么，我一并说与哥哥！”

魏储依气极反而慢慢平静，心里清楚那是她虚造之人，不欲再与她争，只是声音已然不稳，“明日宴席你不喜欢便罢，不过是适机多识一些人，没有人要逼你如何…”

这头闹得不可开交，扰了静夜，连月也不堪忍受，悄悄躲进了云里。肖燕夜起闻声，远远跑近扬声问询。

大逆不道，有悖伦常…潜藏心底的丑恶一旦抖出于众，只会让人两相难堪无地自容…

孤注一掷未得回应，她自觉无话可说，理智回笼，当下只想逃离，遂霍然起身，“我非那人不可，现在就上路寻他，明日识人良机，哥哥嫂嫂留着自用。”言罢一把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进夜色。

魏储依起身追赶，问她要去哪里，然而不及她，夜色浓重，只看见一道影飘远，转瞬便无了踪迹。

他颓然靠在门上，眼里痛苦倾泻而出，与夜色融到一起，漫延得无边无际。

肖燕这时跑到跟前，见状大惊失色，“阿郎怎坐在地上？”抬四处张望，“十七去了哪里？”赶忙拉扯他起身，孰料被他衣下烧灼的体温烫到，“这是犯了旧疾么，我扶阿郎上床歇息，这就去找郎中。”

魏储依一把抓住他，艰难喘息，“快，快去追回…十七…”

月再未露出，暗夜沉沉，焉能追到一个身手了得的武人。天将明未明，肖燕再次外出寻找十七，两个时辰后返还，匆忙跑去向魏储依回禀。十七不在公主府，不在许郎中医馆，也未与萧恒在一起，就是她偶有提及去过之地，也无其踪迹。一个大活人，竟是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魏储依温良沈着，十七言少而豁达，兄妹二人平素最是恭友睦和，从未有过不快。这是肖燕第一回看见二人起争执，摸不着头脑之余，揣测定然生了甚么大事，否则不会闹成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