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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的老少爷们都注意了……我再强调一遍……大伙都是来自齐鲁南北的老乡,都是半辈子弯腰在土里刨食吃的苦哈哈,身上的每一分钱都来的不容易!”
“之前大伙的表现彼此都看在眼里……毫不谦虚地说……大家个顶个的都是汉子,没亏得起咱齐鲁人的面子……咱今个这箱油钱……花的值!!”
有些骄傲地抬起了头,副驾驶员的眼神微微在王越身上停留了两秒,大声说道:“但咱把丑化说在前……出来混的,相逢就是缘分……我不管你以前是走道的还是摸黑的……我希望瞧在同舟共济的情分上,给我个面子,不要给咱齐鲁老乡抹黑,也别对不住这一车有腰板的汉子……听明白了么!?”
最后一句,副驾驶几乎是贴在王越的耳朵旁边吼出来的。
得!
自己被误会成小偷了!
王越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一双双带着鄙视的眼神,仿佛羞愧似的将脑袋别向了窗口方向。
虽然说被误会成小偷很冤枉,但不知为何,王越此刻的胸膛中,却隐隐有种说不出来的欢喜。
怔怔地朝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王越现了异常:不是说今天徒步回家的老乡很多么,怎么这辆车已经开了二十多分钟了,这一路上却没看到一个?
但五分钟后,他就大约明白了。
迎面来了一辆空车,与自己这辆车交汇时停下了,双方司机隔空后吼着交流一下后,那辆空车便迅掉头,疾驰而去了。
王越听的分明,司机是在说:后面路上已经没有人了,让对面这辆刚从聊城这条线返回的车赶紧去前方的几个加水站……那边需要分流至其余各地的务工者非常多。
这才11点,离德州最近的聊城线已经分流完毕了?
这些黑车的效率可以的啊!
王越如此想到。
………………
12点4o。
王越所在的这辆车在济南与泰安交界线的一处加水站停下。
刚下车,王越就被吓了一跳。
只见这个原本只有2oo多平的加水站,周围用竹竿密密麻麻地支着一张张形态各异的帐篷……这些帐篷下,挤着满满当当的人,一眼瞅上去,还以为来到了丐帮某个分舵。
车上那名高烧的母亲被一群人抬进了加水站的餐厅,王越瞅准了空隙瞧了瞧,现餐厅里面的桌椅早已腾开,几床垫着草堆的被褥上,躺着几个病人。
几名神情有些疲惫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见缝插针地将一车人分散到各个帐篷。
抱着行李包的王越坐下,把手靠在帐篷中间那个煤炉向了向火,正想朝着旁边人打听点啥的时候,一个身穿制服的小姑娘提着个篮子小跑了过来。
“老乡,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好意思哈,加水站的原料都用完了,暂时只有这么点……你放心,我们已经叫人去拉了,稍晚点再给你补上。”小姑凉的声音有点沙哑,脸上混合着一种疲惫与腼腆。
接过那个印着默默百炸Logo的盒子,王越看着那小半盒子鱼丸和淀粉肠沉思了起来。
这些食物外表有些黑,很明显,这并不是因为火候了,而是这一锅油炸了太多的食品导致的。
在这个并不追求食品卫生的年代,王越并不在意手上的这些食品是不是会吃了闹肚子,而是在思考一个问题……这家名为庆丰食品的企业,眼前这个明显是充当了分流中心的加水站,今天到底炸了多少东西送出去。
见到王越盯着手里的鱼丸迟迟没有动手,一旁的人误会了什么,纷纷不满起来。
“恁这人咋回事,人家好心好意送你吃的,咋还嫌弃上了呢……咋滴,这是嫌少还是嫌没炸好?……瞧把你矫情的!”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一脸厌恶地盯着王越,声音有些激动。
“就是,就是!这大下雨的天,人家好心好意派车地把俺们接过来安顿着,又是送吃,又是送药的,生怕俺们饿着病着……眼下厨房着实是没东西了,可也没亏待着你……你咋还嫌弃上了呢……我跟恁说,做人要识得恩义……莫识得恩义,那不跟畜生一般了么!”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汉,表情不愉快地谆谆教诲着。
药?
王越一愣,扒开袋子一看,果然一个三角形的小纸包静静地躺在饮料杯旁。
打开一看,却是两片白色的磺胺片——这是当下最主流,也最有效的消炎药之一。
眼见这身边这一窝人情绪激动起来,王越赶紧解释道:“叔、哥,你们误会了……不是我嫌弃这些吃食,而是……这些吃食也太精贵、太多了些吧……油炸的东西啊,闻着还有肉香……我多久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说着,没有二话,立马插了根淀粉肠塞进嘴里,然后被辣的舌头打结。
众人闻言,纷纷转怒为喜,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一名不到三十岁的青年人好心把管子插进饮料杯,递了过去:“这已经不算多了……你是没瞅见,之前厨房食材充裕的时候,给俺们盒子里的食材,那叫压的一个实秤……好家伙,一盒都快有一斤了……今晚上66续续地迎送了二十几波人,光这么一个点,起码就迎送了近千人……几百张嘴在这放着,就算人家的厨房再能装,几个小时吃下来,那也没了。”
说着,青年人苦笑一声:“说实话,我倒宁愿人家少给点,最好只丢一个生地瓜过来给我们烤……这么跑前跑后地精心伺候着俺们……这人情欠大了,心里总不得劲!”
众人纷纷点头,一脸的唏嘘。
这个年代的齐鲁人老乡普遍爱憎分明,最怕欠人家的人情……庆丰食品的这些接送服务和这点吃食放在后世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这个物资尚不丰裕的年代,对于这些被迫在雨夜中徒步回家的苦哈哈来说,绝对是一笔大过天的恩情。
似乎很有些与众不同,王越的关注点却在别处:“哥们,听你这话……意思是你在这已经待了一晚上了?”
青年人点了点头,解释道:“我从下午七点就被安置在这了,算得上最早来这的人之一……乡亲们说了,为了使有限的运力达到最大化,那几十辆车先把离家最近的人送回去,然后再来送我们。”
似乎感觉自己的话说的不是很清楚,青年人挠了挠头,加了一句:“简单来说,就是先送聊城和并州的人……再送济宁和泰安的……接着是莱芜、枣庄和Zb那片……最后再分成几路,来送菏泽、Ly,乃至日照、烟台这些地区的人……我这么说,你能了解吧?”
脑海里勾勒了一下齐鲁地图,王越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心里却下了两个判断:
1、庆丰食品厂这边能调动的运力很有限,否则就不会采用这种极耗精力的多线往返方式了。
2、庆丰食品的分流点资源并不充裕,从刚才听到的信息来判断,嫩架设的分流点,都集中在齐鲁南边的几条线,而且最远只到泰安。
当然,有些事情论迹不论心,但有些事情却是论心不论迹……相比与线路规划问题,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乡亲?”王越疑惑地看着这位青年,脸上满是问号。
在齐鲁的用词里,老乡和乡亲有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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