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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霜扑簌簌,把邵勇他们打扮成白袍银甲的天兵天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从大雾里传来的说笑声,邵勇已猜出对面来人是谁。跟柱子推断的一样,王铁来了,只是没想到,王铁还带着青年点的知青。不知王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邵勇把柱子叫到身边,在耳边低语两句。柱子会意,紧着向前跑,边跑边在嘴巴前把手拢成喇叭状,喊:
“是铁大哥吗?俺把邵勇他们这帮人带回来了,正要去大队找你呢!”
隐隐约约看见对面人影了,“俺摞了几句混话,你怎么还当真事儿了呢?”越来越近,“哎呀!这事儿都怪俺,看把俺哥给气得,这眉毛胡子都白了!”
柱子跑到王铁面前,伸手拍打铁身上的霜花。
“少贫!你小子没骗我?是你劝动他们的?”
铁疑惑地问。
“这还能有假!这些年,你是不在家,就你兄弟这两片嘴,能把黑的说白了,把白的说黑了,就他们这几筐乱菠菜,哪够俺这张嘴摘的。都来了。不信,你点点。”
柱子成竹在胸,信心满满。
双方队伍对峙,相互审视一番,都为各自的形象哈哈大笑起来。王铁跨步站到邵勇面前,瞪圆狼睛虎目,锐利地盯着邵勇。邵勇一脸风轻云淡,微微笑着,迎着王铁鹰隼般的目光,脸上的霜花掉下来,冲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哼!算你小子识相。”
王铁面容威严,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嘴上却道:
“来了就好吗!来的正好!现在我们兵和一处,将打一家,跟着我把革命进行到底。”
王铁把大手在空中一挥,好像一把大刀劈开坚硬的霜。他要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把龙王庙平了。怕泄露天机,他头也不回,义无反顾地走在队伍前面。
三四十人的队伍,除了金晓阳,没人知道此行的目的。
刚才架没打起来,已经让绷紧心弦的知青们松了口气,至于去哪?去干啥?现在已经变得无关紧要。反正,天塌大家死,地陷有矬子。又不是自己一个,跟着走就是了。于是,漫天飞霜迷雾里,一队人马影影绰绰开出村外,向村北的方向开进。
队伍登上南沙河堤,一轮白日映了出来。河谷里风大,吹在脸上像刀割。风把迷雾吹散了些,破败的龙王庙若隐若现,恍若龙楼仙阙。
雾渐渐消散。站在龙王庙前,纵目驰怀,天地皆白,整条河谷充满诗情画意。大家的心情不禁为之振奋。庙前的一块石碑推倒在地上,当央断成两截,但基座尚完好。王铁精神抖擞,提气,拧身,“蹭!”跳上青石碑座,双手下压,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扯着嗓门讲:
“同志们,你们一路上心里可能一直在问,我要带你们去哪里?我们就到这里。”
王铁潇洒地一指身后的龙王庙。
“你们一定也都想知道,我带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不等回答,“砸四旧!扫除封建残余。”斗志昂扬,“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地无穷。我们今天就要团结起来,下乡知青和我们的民兵团结起来,形成我们革命阶级的大团结,共同把革命进行到底!”
王铁目光热切地扫过众人,攥起拳头,在头侧用力地一次又一次挥动,真像一把刑天的锤子,要在这霜天上凿出个洞,透一口清新的空气。实打实讲,回南大洋这些天,他太憋闷了,憋得他总想跟人打一架,以泄他胸中的怒火。
今天,他下定决心要动邵勇,可邵勇滑得像泥鳅,靠铁柱的临阵倒戈,全身而退。王铁收编了民兵连,可总觉得使不上劲。看着邵勇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为了打消疑虑,他决定借“砸四旧”放手一搏。他闪身跳下石碑基座,从一个知青手里夺过一把铁锤,随手一指山门左右的青石狮子喝道:
“留着它们作威作福?推倒!”
青年们看了看破败的庙宇,谁也没有动。知青拧眉瞅瞅民兵,民兵瞪眼瞅瞅知青。王铁和金晓阳眼睛悄悄一碰,目光死死盯向邵勇。邵勇心下明白,不及多想,跨出一步,道:
“大家赶紧执行王连长的命令!文明,你带几个人帮我推倒狮子。”
文明二话没说,和柱子、栓子、家有、连双几个出列,绾起袖子,活动着手腕。看人手差不多了,邵勇冲王铁赔笑道:
“连长,你先带人进去吧!都站在门口,狮子倒了容易伤人。完成任务,我们马上到庙里与你们会合,你看行吗?”
王铁一挥手,带着队伍呼啦啦涌进院子。在王铁的指挥下,寺院里立了几百年的石碑轰然倒下,又被拦腰砸断。山门左右两厢配殿,供奉着弥勒和四大天王,虽说早已经被捣毁,但王铁还是命人又仔细砸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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