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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小年与朱青到的时候,栗清圆已经经由社区医生输上液了。
她起来到楼下扎的针。
冯母与大嫂进来的时候,向项陪着圆圆在沙发边坐着。
两厢会面。朱青与栗师母有过一面之缘,便主动给婆婆介绍起对面人。
虞小年上来一张眼,就被栗师母的派头给唬住了。倒不是什么盛气凌人,而是骄矜,保养得宜的那种骄矜。即便虞小年当之无愧的富家太太,阅人无数,也看得明白对方身上有少数人的那份与生俱来的神闲。
且她今日自觉是来探病的,并不曾涂脂抹粉那些。
倒是栗师母,一头漂亮利落的短发,耳上戴着一对金色的耳钉,一身墨绿色改良的阔袖中式旗袍,施得一脸匀称的妆。
虞小年难得生怯,这是份女人天然的挽尊。她光知道老二这个对象是个顶漂亮的,却没想到栗师母这么爽利,甚者,一看就不是淡角色的主。
栗清圆是病人。坐着并不曾起身,甚者,看起来恹恹的。
向项循礼起身与冯母道幸会。
虞小年一上来便把老二电话里偏心的伎俩全与栗师母道了,“要么说养儿子没意思呢,就在这里头。他到底还是偏心他女朋友家里。生怕我们过来,同栗师母有个不对付呢。”
向项打眼的冯母,中等个头,微微有点富贵相的发福,但绾着一丝不苟的盘发,皮肤白皙,眉眼里能看得出年轻时候的英气与娇憨。漂亮的人,总是胜在二庭五眼。这么一张眼,冯镜衡确实袭得了他母亲的容貌更多些。向项心想,你们男方说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我可不买账。你当今日见面是个章程呢,我并不曾放在心上。“冯太太觉得养儿子没意思,养女儿也没实诚意思。不然,我也不必追到这里来望她了。随她去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少年心性得很。想一出是一出。全被我们惯坏了。”
虞小年先是叫栗师母不必那么客套地喊她什么冯太太,生份了不说,也怪官僚的。“不嫌弃的话,就喊我小年。”也宽栗师母的心,“这里不比家里,圆圆妈妈,咱们就也学他们年轻人的交友平等,男女平等。老二别的我不敢夸口,安排这些事项他向来滴水不漏。总归是他女朋友,在这里请医生过来,好过去医院,他来张罗,是应该的。”说着,冯母再要大儿媳把带过来的慰问品给到圆圆。
一些吃食和药材是冯母带过来的,果篮是朱青的心意。
再有一份见面礼,是某奢牌的一个手袋。“这是老二舅母这趟过来,给两个小子一家一份,不偏不倚。舅母也要来的,我没肯。想着圆圆到底病中,不必要的会面就还是算了。这份礼,无论如何得收下。我和老大家的,不过就是传声的,给圆圆带过来而已。她反正是给老二家属的,啊。”
朱青记着上次放烟花,栗小姐大度的情谊。这一回会面,难得的主动也热络,把上回那次不尴不尬的百合拿出来缓和,“就是想着栗小姐这里养着猫,就没敢买鲜花。感冒伤风的人,多吃水果也
是好的。”
栗清圆对于虞老板和朱青的心意,并没有多少推辞,但也没多少响应。只一脸倦容地张口道了声,“多谢了。”
虞小年看在眼里,不免看一眼老二。冯镜衡一直在圆圆沙发边陪坐着,对于她们女人的会晤并不多插嘴的觉悟。
茶几上也早摆了茶具,他只招呼亲妈与大嫂,自行添茶。连朱青都咀嚼出几分不明朗的意味了。
刚才为了给栗清圆解闷,冯镜衡特地把投影墙幕升了起来,栗清圆是个TVB古早剧的死忠粉。
放来放去,还是那些家长里短、鸡飞蛋打的故事。
偏偏这样的家常会上,没了嘴霸王人的掺和,虞小年自觉很尴尬,甚至冷清。再看栗师母,人家四平八稳得很,举着水果刀给女儿削梨吃。
虞小年嘴上不说,但心底里是有点不快栗师母拿架子的样子的。她这个人自问不算拜高踩低,相反,性情过了头。只心里微微叹气,她就没有跟亲家母同进同出的命。
一个两个的都聊不到一块去。
当下已经琢磨着,找个理由就去罢。
向项这头只觉得有点冷场。但架子还是端得足足的。我一不去攀附你冯家,二不卖女儿。我女儿同你儿子谈一天,我们场面上来往来往。不谈,就拉倒了。你如果是个霸蛮难相处的,更别指望我给你一个眼神。连同你儿子,我都可能一票否决掉。
场面越发地冷了下去。正巧朱青的手机响了,是家里两个小毛头给她打电话。来前,她说过的是要去看小叔女朋友,不能带他们去,闹得人家不好休息。这会儿,冯伊家借着和妈妈视频的档口,坚持要跟婶婶说话。
冯镜衡半晌没吭声,这时也有意缓和下气氛,便偏头问输液的人,“要和她说几句吗?”
栗清圆没有回应冯,而是径直从朱青手里接过了手机,冯伊家当即在那头晃着脑袋问婶婶好点了没?
栗清圆一些日子没见伊家,又觉得她漂亮了些,娃娃脸,当真圆滚滚的,可爱娇俏极了。她冲孩子没脾气,“好多了。”
“婶婶,你要多喝橙汁呀,我和伊宁感冒的时候,妈妈都会要我们多喝橙汁。有次我嘴皮上破了个洞,特别疼,妈妈要我一天吃五个猕猴桃。”
栗清圆闻言直直惊讶,“为什么要吃这么多呢?”
“因为妈妈说偏方吃五个才能好。”
小孩子天真无邪,倒是惹得一屋子的人跟着开怀大笑。
栗清圆也跟着展颜不少。大概只有这样的纯粹与关怀,才是真的。
挂了这通赤忱的关心通话,向项还记得这个小毛头,夸赞不已,“小姑娘灵得不得了,也漂亮得不得了。我们圆圆爸爸当初就说,即便没有他,两个孩子也丢不了。姐姐精明着呢。”
朱青听得这一句,更是感怀甚者有点羞愧,为着栗小姐一家的赤忱,也为着她先前回回携私的那点龃龉心。这一回,她再次严阵感谢的口吻,“不能这么说。无论如何,我们一家四口,连同爷爷奶奶,
都铭记栗老师的恩情。”
虞小年附和,“是的。为这事,我们老冯没少埋怨我,怪我当初没亲自去一趟。说来也是巧合修得的姻缘,我去了,就未必有老二和圆圆这一段了。”
话匣子算是稍稍打开。虞小年这才有了借口,邀约的口气,说如果栗师母没什么不方便的话,家里想请栗家一齐过去吃顿家宴呢。
向项朝冯母脸上望,耳目都分辩得出,这话是客套还是真心。
然则,即便听得出诚意,向项还是婉拒了。把手里的梨递给圆圆吃,口里客观也矜持,“总有机会的。我在镜衡面前就不说多少生份的话,我自己这头就忙,知道对标他父母那头,指定比我们忙上百倍千倍。这儿女来往,我和她爸爸都是公平主义者,由他们去。无论他们怎么经营,总归,就像浪里摆船一样,上岸的才是好汉。我也不怕镜衡妈妈笑话,我和她爸爸老早分开了,但是对感情这事,忠贞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爸爸即便和我分开这么多年,我始终坚信他忠贞的品格。然而合不合得来,又看得很开。毕竟如人饮水的事,冷暖都得她亲口尝了才知道。只要圆圆哪天,坚定地告诉我们,她决定好了,我们父母自然乐意支持并襄助他们。”
虞小年先是一惊,毕竟栗家父母所谓分开的消息,她并不提前知晓。说实在的,搁往常,她对离异夫妻是有点有色眼镜的。然而,偏偏栗师母这一番话,叫她听得无比真诚。虞小年当即点了点头,一时女人心气地佩服栗师母,哦不,既然分开了,她该认真喊一声向女士。佩服她独自一个人能把自己活得这么精致畅快。二也直觉这会儿的向女士有点热情了,言语间也听得出睿智、豁达。
这明明是虞小年最看重的女人品格。
于是,她点了点头,再点了点。认同到尊重,最后矜持地附和人家,“是的,希望两家能有这个机会。”
话音暂时落下。投影上的古装剧正播到,其中一个二儿媳明知道老二与丫鬟不轨,偏生黑不提白不提,由着一对风月男女坐实了关系。
而老二的正妻被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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