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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九纹龙史进与浪子燕青结伙潜入柴进府中,史进前些日子曾在柴进府上逗留有几日,因而可谓是轻车熟路,很快便摸到了柴进住宅,无奈一个个房间都上了门锁,他们又不敢惊动,要知道,柴进手下,庄客个个赛兵丁的,还时常有一些江湖人士在此逗留,他们自然不敢贸然破门而入,走了几个来回,才找到一间客户,轻轻一推,那门便“吱吜”一声开了,幸亏风雪声甚大,并没有惊动什么人。二人进到房间内,借着窗外的雪光,仔细搜索了一遍,屋里只有几身旧衣服,床头还放有一小包散碎银两,二人大喜过望,急忙放在怀里,也不管合不合身,又穿上那几身衣裳,卷起了被子,就匆匆向外走去,雪地里跑出了好远,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风雪下得更猛、更大了些,他们一人裹了一床被子,在雪地里艰难地走着,饥饿吞食着他们的精力,他们走得越来越慢了,恰好路边有一小店,他们好不容易拍打开店门,店家十分不满地卖给他们一些熟牛肉、两壶劣酒,再想要些热汤、热饭,店家摇了摇头,关上了店门。二人喝了两口呛喉咙的烈酒,挡了挡寒气,又向前走去,远远地,他们看到了一座小房子,便加快了步伐,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
二人走近了,果然是一座小庙,样子有几分可笑,但见:破房堆雪一团新,疑是银宫筑凡尘,门烂框摇随风鸣,香尽烛残敬何神?二人用力去推庙门,却怎么也推不动,又一用力,险些将庙门推坏,原来,庙门已经被人从里面给戗死了。二人正要用力再推时,里面有一个声音问道:“谁?”二人笑了,看来这世上的落魄之人,绝非他们两个,二人随便答应了一声,屋里那人似乎在搬动开戗门的石头,不料那门却一下子向里倒去,把那人砸在了门下,那人长叹一声:“嘿,时运不济,连庙门也与我晁盖作对,倒砸得我好狠。”
燕青一听,说道:“保正大叔,我是燕小乙啊。”晁盖大惊,借着雪光看着燕青说道:“小乙兄弟,难道这是在梦中。”说完,掉下几滴热泪来。原来,在草料厂被林冲打败之后,哪儿还有面目回柴进庄上,只好一路生着闷气走来,适逢大雪,身上所带的那点银两,还在柴进庄上客房里,眼看得天晚,风雪又大,实在无奈,只好在这破庙里坐上一晚,待天明再做理论,没想到这个时候,却遇见了故人。燕青又急忙把史进给晁盖介绍了,史进、燕青才从怀里掏出酒肉来,几个人也不管牛肉生熟咸甜,酒水优劣浓寡,便狼吞虎咽地吃喝起来。
肚皮里渐渐有了食物,身体上也就热了不少,晁盖这才看到二人包裹的被子、身上穿的衣服,笑了,说道:“想不到两位兄弟竟回到柴进那厮府上,取回了晁盖的被子,也合是上天的意思。”史进笑道:“想必是这包碎银子也是你的。”说着,掏出那包碎银子来,执意要还给晁盖,晁盖哪里肯接,最后三人各拿了几粒,才算了事。燕青又把身上的被子解开了,给晁盖盖上半条,晁盖向燕青身旁靠了靠,问道:“小乙兄意欲何往?”燕青答道:“主人蒙冤受难,我岂能袖手旁观,天明即向大名府赶,即便是耗尽家资,也要救得主人性命。”
晁盖感叹道:“小乙哥果然是个义人,晁盖钦佩有加。史进兄弟,你要到哪儿去呢?”史进长叹一声,说道:“都怪我少年心性,浪费钱财,陕西找师不遇,又辗转到了北京,耗尽了所带金银,与那公孙道长,来沧州道寻一番富贵,没想到竟然又是空手而归,欲寻义兄鲁达,怎奈又听说他做了和尚,又不知在哪儿,现在实在没有办法,也只好回家看看,大不了入伙少华山,当个强盗,或快活半世,或被官府缉拿砍头,了此一生算了。”
三人长叹了一口气,晁盖说道:“天不留我,地不容我,我也只好回山东济州府,到王伦那厮处讨个生命算了。史进兄弟可愿与我同往?”史进摇了摇头,晁盖叹息道:“人各有志,不必强夺,天明我们各分西东,前程漫漫,实实难料,嘿,若是天可怜见,今生有缘,你我兄弟再见。”
就在三人感叹之时,大道上一片嘈杂之声,史进说道:“小乙哥,坏了,我们盗窃了柴大官人家,他们一路寻着脚迹找来了,若是在此打斗,必坏了你我名声,还要连累晁天王,不如我们快走。晁盖、燕青一听,早已站起身来,被子也不要了,打开庙门便分头逃窜去了,后面的人一路追赶过来,破庙里哪儿还有人影,只有两床被子和两个空空的酒壶。
第二天,雪停了,大地一片银白,那真是:大雪初晴日半曛,高楼何惜上仍频。数峰崷崒剑铓立,一水萦纡冰缕新。昆岭移归都是玉,天河落后尽成银。幽人自恨无佳句,景物从来不负人。柴进并无赏雪心情,带上几个家丁,匆匆忙忙向沧州府赶去。正午时分,到了沧州府衙门外,柴进亲自到门房处向沧州府尹大人陈文秀下了帖子,不多一时,看门的兵丁说,陈大人有请,柴进这才正了正衣冠,随着那兵丁向后堂走去。
这位陈大人,自上任以来,柴进是多次拜访过的,而且每次都有重礼送来,因而二人也算是熟人相识了。陈文秀让其到后堂相见,更是没把他当作外人。二人主宾落座,客套一番,柴进说道:“府尹大人,柴进此次前来,是来告状的。”陈文秀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难道还有人敢在柴兄这老虎嘴边拔毛?”柴进笑道:“那燕青、史进贼人,盗我些散碎银两,算不了什么?只是燕青这人,是抢劫蔡太师生辰纲的强盗,主犯卢俊义已经在山东济州府落网,这个燕青实在是漏网之鱼,朝廷已经行文各地,画上影像,严令各地缉拿,难道大人没有收到此文书。”
陈大人听了,点头说道:“原来是他,确有此事,我沧州府同样接到了上司的批文,要缉拿这个贼人燕青的,柴兄,你所说之事,我这就去于你交办。今日中午,你我到翠花楼一醉,如何。”柴进笑道:“这个是一定的,不过,柴进还有一状要告。那沧州牢城管营,结交罪犯林冲等人,合伙欺诈朝廷,以次充好,以少充多,虚报瞒上,草料厂粮草早已欠缺过半,还望大人明察。”陈文秀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有说话,前些日子,他接到沧州牢城管营举报,说是柴进强行买卖,拿了草料厂草料亏空,不料,今天他倒反告了过来,其中缘由,耐人寻味,于是也只好敷衍答应下来。
其实,这种事便叫既得利益,在自己手中的时候,别人眼红,在别人手中的时候,自己眼红,于是,在下面便用武力解决,在上面,便用关系解决,最终武力会败于关系的,这也是毋庸置疑的真理,因为,关系代表的是官府,是朝廷,是骨子里胜负裁量天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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