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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看见抬出去的四头覆了白布的牲畜,心下了然,知这二羊二牛,是替了香莲和陶厂的命。
待入室时,见香莲正在伏地叩头,感念佟老夫人的救命之恩,佟飞正欲扶起。这边陶夫人陶老爷和冯奶奶等人,又都行礼感谢,佟飞一时也忙不过来,只得说:“大家都起来,起来说话。”
佟飞交代了一下后续的事情,说:“如今他们两个已无大碍,只是这个错是他们二人一起犯的,又是一起解的咒语,怕是以后都不好分开。”
冯奶奶会意,说:“你是说香莲和陶厂的宿命,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经牵绊在一起了?”
佟飞点头,陶夫人和陶老爷彼此对望,他们二人心中,都在想着:看来弟媳妇陈谧是无法再回来了,厂弟到底是辜负她了。
这边凤华城的众人,都被冰雹子困在室内,动弹不得。长生戏楼的住客也是一样,有的在楼下看一出出的大戏小戏,有的就在房间里打时间,好在长生戏楼地窖里的存货还够这几天使的,撑个半个月的不成问题,不过,时间再久一点,存粮就要见底了。
陶升一向是惜时如命的,窝在房里也不荒废,他在闲啃一本关于时间的书,名为《一百三十亿年》,是瑞秋国的名勒写的。这本书是他小时候教他万物理论的一个师傅给他的,此时出家门也带着,偶尔翻翻,也能扩展扩展心境。
尤其是被天灾困在这戏楼里,人更要自己舒展舒展,不只是身体的舒展,更要紧的是心境的舒展。
片刻之前,歌灵族曲冰的声音停了,千宿宿也恢复了正常。
他看见陶升在看一本书,装帧朴素,封面又软。千宿宿好奇,蠕动到了陶升跟前,看到那本书名,就说:“你怎么看这个?我闲时也爱看。”
“你一个贼人,看这个对业务也有助益?”陶升打趣千宿宿。
“你这本和我师父的那本一模一样。”千宿宿说着,凑上去看,正巧看见了页脚有一些小字。
“怎么可能?唉唉,你别乱凑。”陶升说着想动手推开他。
“你看你看!这里,有我的名字,还有师父的批注。”千宿宿顽强地说。
果然,有歪扭狂狷的“千宿宿”三个字,字迹已经斑黄褪色,下面还有姚师傅的字迹“顽徒”二字。
嵘岫山近些天持续的强降雨,致使山上唯一一座联通内外的“万年天桥”虬云桥被洪水冲蚀断裂了。一节节的黑色断石掉落下来,砸到嵘庆谷底,谷底有一个蓄龙潭,这些断石就沉在了这蓄龙潭里。
恰好令野看到了这一幕,他抬头望望百丈高的虬云桥,已经只剩下一些残石了。
令野看到这蓄龙潭水,自那几截虬云桥的断石砸沉下去,就平生了一层层一晕晕的瑞泽之气,这气韵生成了一片境泽,境泽之中,有若干人物的影儿,影影绰绰,甚是奇妙。令野想:这气象,倒像是另一番世界的景象,难道有贵客将临?
“妙婆婆,你又在这里。”令野看到了那个送饭食的婆婆在求雨,这二十年来,是她一直给令野送饭食和衣物等补给,同样的,这二十年来,她也一直在这蓄龙潭旁求雨。
那妙老婆婆也奇怪的很,一直不多言多语,令野一度以为她是个哑巴,后来慢慢知道,她也是会说话的。
如今,她看到雨将这虬云桥冲断了,竟然哭了,流下泪水。
依云馆柴老爷的私生女柴昏昏,在自己的梳妆镜前对着镜子仔细梳理自己的丝,突然之间,脑海里闪现了自己在出樵城抓鳝鱼的情形,玳瑁梳子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摔了两半。身旁的淄衣娘娘目睹,心知不妙,小姐定是有什么不悦的事情了,先前也有过几回。
柴昏昏不同于别的娇生惯养的小姐,要么好哄骗、愚蠢不跌;要么极为精明干练、一丁点犯错处的余地都不留。
她的人格是分裂的,一个她物质而肤浅,常常满足于衣食穿戴;另一个她没什么人能现,唯独淄衣娘娘还知道:柴昏昏的这个人格,一旦心里有了什么,也不会和下人说,常常精神恍惚,到了难过的过不去的时候,就会给淄衣娘娘讲故事。
“淄衣,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柴昏昏说,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怔怔的。
“小姐你说,我听着。”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淄衣蹲下去捡梳子。
柴昏昏“啪嗒”把手搭在淄衣滑在肩膀袖肩的乌黑油亮的长上,抚摸她的丝。淄衣骇了一跳,心脏都漏跳了半拍。柴昏昏将淄衣娘娘扶起来,帮她拢好了头,就这么站在她背后。
“我和你说,从前有个小女孩,她被拐去当奴隶了。每天都在干活,各种各样的差使她都干过。有一段时间她天天都在抓鳝鱼,那鳝鱼可是好抓的?她要在水塘里做上抓鳝鱼的围栏,一排排的,横竖交织,在水塘边上插一排。不仅如此,她还要用灯芯草编一条长长的、辫状的捕捉鳝鱼的篓子、准备挂鳝鱼的棍棒。她每天都站在水塘上,双脚都泡肿了,也没人管她。抓不够数量,她就要挨打,管事的也来骂她,管事的老婆也来骂她。她没有饭吃、没有水喝、没有人帮她,村里人都叫她丑八怪。是了,她小时候非常丑,非常丑,她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她在想:为什么爹娘都不在?还将她生的那么丑,嘿嘿嘿!你说为什么?你快点说!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柴昏昏抓住淄衣娘娘的肩膀,疯魔一般。
淄衣哪里还有三魂七魄?小姐起疯来了,自己能怎么办?
她看柴昏昏的样子,不似平日里的那样娇纵泼辣,反而有些阴毒,心下骇然。
柴昏昏还在疯魔一般地讲故事,反复的念叨……房内的其他两个小丫头都吓得抖。淄衣看着这个态势,不知该如何。
第29篇岫烟雨落,虬云桥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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