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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彧專心地等待他的結論。
「所以我的意思是,一年、一個月都太短了,不要小看人的生命力。設計機關的人必須考慮到這點,如果是我來設置出入口重開啟的時間,至少是十年。」
「十年。」杜彧重讀這一誇張的時間單位。
「是。」郁臻回到岸上,四處張望,燈光隨他擺頭的弧度搖晃。「出不去了,我要和你一起死。」
杜彧消瘦的下巴指向右側暗道里,那面露著大窟窿的破牆,「我們還有一個選擇。」
郁臻站累了,蜷著腿就地坐下,說:「做選擇之前,咱們得好好琢磨一下,那裡面到底是生門還是死路。」
他接著道:「我們在這條路上來回走了幾趟,並未發現艾琳進食或生活的痕跡,說明她死前什麼也沒做,既沒有生吃老鼠,也沒有試著做點什麼延續生命。」
杜彧:「或許她已經絕望了,喪失了求生欲?」
郁臻:「對,但艾琳是一個出身高貴、條件優渥的上層女性,從事著令人尊崇的職業,社會地位極高,可以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為什麼喪失了活下去的欲望?」
杜彧:「這就複雜了,家庭環境、工作壓力、內心空虛……可惜我們不認識她,無法了解她的經歷和心理狀況。」
郁臻坐在拐角處,抬臂指著右側的密道,「你看,她是從那裡來的。」
杜彧點頭表示認可。
「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郁臻放下手,「艾琳死亡時,身穿皇家研究院的工作服,那麼事情發生的時候,她不是正在工作,就是在上下班途中;她是為了躲避什麼東西,才會藏進這麼一條陰暗骯髒的下水道里?」
「她通過那條密道從外面進來,發現生路堵死了,為什麼不原路返回尋找其他出口,她在害怕什麼?裡面是不是藏著比死亡更恐怖的東西?」郁臻喘了口氣,歇息半分鐘,又道,「要麼,裡面和這外面一樣,都被機關堵死了,她自知無路可逃。」
「杜彧,你真的認為,我們有必要進去?」
郁臻費口舌繞這麼一大圈的原因,是他真的不想去。他之前答應去冒險,是因為還有退路,而現在沒有退路了,他寧可和杜彧一起死,下沉到另一個夢裡重開始。
「還有一種可能,拋屍。」杜彧沒有被他的一籮筐話蠱惑,思路清晰道,「她是死後被人搬到這裡的,那條密道通往地面的出口。」
郁臻:「……」
太倔了這個人!
可他轉念一想——哪個自認為活得好端端的人,會心甘情願留在這兒等死。
杜彧不過是做了常人都會做的選擇,求生。
杜彧從水裡上岸,雙腿筆直頎長,靴子滴著水,比那尊雕塑完好時更像美人魚。
「走了。」有腿的美人魚朝他伸來一隻手,親和地微笑,「你這麼聰明,我們一定能出去的。」
郁臻咬緊舌頭才能控制面部表情不胡亂抽動。
——嘴甜有用嗎?真的有用。
他勉為其難地遞出自己的手,任由杜彧施力將他拽起。
杜彧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嘀咕道:「好輕。」
「輕什麼輕!我也沒比你矮多少!」郁臻有點發脾氣的架勢。他的臉顯年紀小,在工作和生活中總是遭到輕視,對此類評價較為敏感。
「你脾氣好差。」杜彧恢復了沒表情的淡定模樣。
郁臻:「你也沒好到哪兒去。」
鬆動的牆面,黑窟窿像怪物被刺穿的肚皮,幽長密道吹出一陣冷風,風裡不僅有水泥灰味,還夾雜著若有似無的異香。
怎麼會有香味?郁臻懷疑自己鼻子失靈了。
通過頭燈的照明,可窺見密道內空間狹窄逼仄,高度僅供一人匍匐前行。說是密道,更像一條通風口。
杜彧不再和他推脫,率先把背包扔進洞口,俯身鑽入黑暗。
冷白的燈光像一顆夜光珠滾進密道,把其中景象照得清亮通明;什麼也沒有,除了延綿無盡的水泥壁和縮成一粒黑圓點的盡頭。
郁臻等人進去了,探頭探腦地問:「怎麼樣?」
杜彧不著急往前,目測了密道的長寬高度,回答:「長8o米左右,安全。」
郁臻這才略微安心,跟隨其後鑽進窟窿洞。
褊狹的通道回音渾厚,衣物摩擦的碎響和兩人的呼吸心跳聲在周圍迴旋,低矮的空間造成無形的壓力盤繞心頭。
郁臻的手指撫摸冰冷的水泥牆,粗糙的石礫刮傷指甲旁細嫩的皮膚,傳來一絲一絲密密匝匝的疼痛。
那股奇異的香味仍然存在。他問前面的人:「你有沒有聞到香味?」
「有一點。」杜彧也不太確信道。
匍匐爬行8o米後,抵達密道的盡頭,是一個向右的垂直拐角;右拐的通道經過打磨,牆面光滑,而且溫度似乎更高一些。
郁臻一路聞到的異香不是錯覺,現在那香氣更近更濃了,是玫瑰花的味道,醇厚芬芳,不夠甜膩,卻相當醉人。
精油、蠟燭……還是香料?
最意外的是,他們見到了一縷搖曳的暖光。
有光意味著通電,有香氣說明還在使用中,可他們處在地下二十米的位置,難道是地下室嗎?
已經走到這裡,沒有後退的道理,是驚喜還是驚嚇,很快便會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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