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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伯看眼不远处坐石头上的孙家老汉:“大侄女那面在忙着安排事儿,等一会儿她过来的,我让她给算工分。”
孙家老汉笑道:“算啥工分,自个村的事,自家孩子,你快别麻烦大侄女费那个事儿了,老哥哥,赶紧地告诉。”
除这一拨外,还有一拨平日在村里不显山不漏水的憨实汉子们,正凑头唠嗑道:
“我数过,拢共二十二家柴火垛被烧的不剩啥,我寻思咱这些人起点早贪点黑,一人负责一家今儿给背点明儿给背点,赶着入大冬前怎么也能给凑个差不离儿。”
“对,谁家柴火多,也从自己家抱点儿。”
“咱那些进城干活的兄弟们,估么也快回来了,等回来就好了,别说干活,干仗更不怕。”
与此同时,许老太和王玉生在看完剩下鱼上秤后,又特意去村里寻到刘靖栋:“你这小子,坝上要开饭了,你躲家哭啥,是不是身上哪疼。”
刘靖栋后背被人乱棍打了十几下,主要他一个人就冲杀进去干八个。
他哭不是疼,是万万没想到,他爹在王里正面前混得像条狗。
那为啥是狗啊,还不是想让家里过得好。
想到爹给他吃白面馒头,花那么多银钱供他念书。
刘靖栋咬牙誓:爹啊,往后我少吃点也不念书不让爹当狗就哭了……
许老太实在是没空和这小子多墨迹,“把眼泪擦净,我俩找你有点事儿要说。你去问问你大爷家那些船夫,他们是和对面付过鱼钱只等装船还是怎的,能停留几天。”
“问这作甚。”
王玉生无语:“你说为么,那拉着咱村放火孩子来回过江,对面又不是看不到,那跟结仇有啥两样,对面还能卖你大爷家鱼了吗?快去问问,要是付过鱼钱,对面别难为不给装船,要是那样的话,不行你跟船去一趟吧,别让这些船夫们帮咱一回再丢了饭碗,跟你大爷解释解释。要是没付钱那就好说了。”
刘靖栋立马道:“没付钱让买咱村的,咱村不也能打鱼了吗?要多少斤卖给我大爷。”
许老太摆手:“你先去问问再说”。
忽然又想起一事,将两张纸递过去:“我不是和你讲过工分怎么算吗,这是村里人的总工分,这是剩下鱼的斤数,你看看每个人给分多少,虽不是按户分,但你也尽量把每户分多少斤算出来,这样分鱼度能快一些。一会儿我分你就念。”
说完许老太和王玉生就走了,去召集轮岗把守村口的人手。
刘靖栋:啊?一会儿就分,那他算不出来!
与此同时,在坝上做饭的各户当家老太太方队,也在边摘菜做饭,边互相鼓劲开解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往后就跟着田芯奶走,她指哪,我就张罗儿子儿媳们打哪,那才有可能真把属于咱村的这片大江面占住。”有希望了,不是捞一回,而是无数回。
“对,咱们也别算小账,像刚才我就拿来不少白菜,我不算。”说话的婆子咋不心疼呢,感觉这么唠嗑才会忍下那种不舍。
郝银花边挥舞铲刀扒拉鱼,没有油,要先把油大的鱼切成块煎一煎才能出油,闻言道:
“确实不该算小账,尤其眼下起头难的时候。
但只要度过这段日子,只要咱大伙拧成一股绳,老牛拉套劲儿不松,等把这片江面占下,到那时你们想想是不是天天打鱼往外卖,数九寒天都有钱挣,咱村小子们,就不用背行李卷出外给人砸江面挣铜板了。
还有咱这些婆娘,都活这把岁数了,还有几年好活头,一天天舍不得吃喝抠搜的为了啥呢,不就是为子孙后代。
所以老姐妹们,你们真就别只算眼前帐,多配合配合我堂妹。她说啥,你们少和她废话就赶紧去干,她这一天连口水没顾上喝。
当然了,要算账也行,我给你们算算。
天天打鱼一天只算挣三十个铜板,咱不往多说,一个月是多少?小一两,一年呢,十两啦,十年呢?
再等你孙子长大接着打鱼,他再十年二十年,你孙子的孙子,占住这片江……”
郝银花在回忆她妹子那句口号怎么说来着,叫我们就是开拓者。
结果好不容易想起来还没等喊话,刚才还在心疼白菜的婆子就突然站起身道:“别说了,我家还有白菜,我这就回家再挑两土篮子,让小子们吃个够,吃饱和他们对着干。”
“对,我也摘完菜了,你来洗,我回家找破布,我家好些块呢,咱几个缝田芯说那石灰包,这事再干不明白可得了,要么不动手,要么就霸占住这片江。”
另一个婆子冲背影喊道:“老嫂子,那你直接去趟我家,把我家房头辣椒全扯下来。”
而郝银花也不是只嘴好,她今儿也往外拿鸡蛋,已经让她老头去把那十几个蛋取来。
只是今儿炖鱼,明早她就给大伙煮蛋汤。
想起她儿子被对面村踩住胳膊骂残疾,那是她心里永远的痛,然后玉生他们几个就扑上去帮她儿子,那一刻她就觉得,即使有粮有仓有银哥仨没在家,她儿子也是有兄弟的。
还有田芯护她家孬孩,她越是知道堂妹多宝贝田芯,越是感激得不行。
那是人家有田唯一的闺女,住东西两院,她最是知晓全家不舍得和田芯大小声,结果为救她家孬孩,给那田芯撞得半晌不会动弹。
有那么一会儿,她真怕孩子撞出事咋和堂妹一家交代。
所以不算计了,什么鸡蛋一个能卖二文三文,她回头有功夫连公鸡都杀喽,给田芯分鸡大腿包括玉生他们分分鸡翅膀。而且她也通过这事算是看明白,在村里过日子真得结善缘。免得有天她和老头子没了,她闺女们已经定亲指定是过二年就嫁出去,别到时她儿子孤立无援,她儿子手还那样式的。
于加棍找到郝银花将鸡蛋筐放脚边。
郝银花一边挥舞饭勺子往锅里加酱油,一边喊道:“给我干啥呀?你得交给召集人。”
于加棍心想,他哪敢,自从郝香花做了召集人,他现在都不敢和那婆娘对视一眼。但你要问他心底深藏的话,那他还是那句更加稀罕隔壁妹子,在隔壁妹子每次挥舞胳膊讲话的时候,特别稀罕!
而无论以上几小撮人怎么商议事情,怎么在坝上忙碌装鱼干活时,大伙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偶尔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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