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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过了饭,姜姨就带着姚远,往军代表家里去。
现在武斗才刚刚过去不久,厂里住着的军代表还没有撤离。军代表能和厂革委会的领导说上话,没准儿就能把姚大厦工作的事给解决了。
军代表媳妇就是本厂的职工,也在矿机一村住着,和姜姨住的地方隔了一条宽街和几排房子。
和姜姨走在路上的时候,姚远又弄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个他刚穿越回来,听到的,唱歌唱戏的大喇叭,是安在村头上的一根电线杆上。
中午厂里下班的时候,那个喇叭先放休息号,然后如果厂里有什么通知或者新闻,就由广播员先播放一下,然后就是放革命歌曲。
现在是夏天,厂里中午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所以,播放半小时以后,大家要午休了,喇叭就关了。
等到离上班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喇叭又开了。一直开到上班,最后播放两遍上班号,就又关了。
另外,早上五点半到七点半上班,下午六点下班到晚上八点,也是播音的。大家已经都习惯了按照这个喇叭的播音时间,来调整自己的作息了。
去军代表家的路上,姚远又问了姜姨一个他心里的疑问。
姜姨怎么不上班呢按她这个年龄,不应该到了退休的时候啊
姜姨听明白他的疑问,就笑着说:“武斗才完事,大厂里才安定下来,开始干活。姨是家属小厂里的,现在小厂里还乱着,哪有啥活干姨不懂他们弄的那些道道,去了也是受罪。整天学习,脑袋都疼反正请假也不扣工资,我就请假在家里,隔几天去厂里看看,没事儿的时候再请假,才不去和他们瞎掺和。”
姚远就明白了。这个时代的故事,他还是听过一些的,小时候又赶上一点尾声,多少的也懂一些。
姜姨是军人家属,应该还是根正苗红,不怕别人抓把柄。她不愿意参与进政治里,就做了所谓的“逍遥派”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村头那个大喇叭已经停止广播了。
姚远不明白,姜姨为什么要在这个中午休息的时间去找军代表打扰人家休息,惹烦了人家,人家不是更不肯帮忙了吗
姜姨说:“那个张代表就是中午容易找到他,晚上他又是政治学习又是出去拉练的,很少有在家的时候,也是忙的很。再说了,你中午找了他,他下午上班还能记着这个事,想给你办的时候,下午一上班就给办了。晚上找他,他睡一觉起来,第二天上班一忙,把这事儿就给忘了。我中午找了他,晚上再去他家堵着他要结果,这事能办的快点。这么多学生都毕业了,谁愿意去农村劳动这在宿舍区扫大街也比去农村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争这个饭碗呢”
姚远没弄明白姜姨这是个什么逻辑但听口气,姜姨好像跟这位张代表很熟悉。
要知道,在姚远工作的那个时代,托人办事,欠别人的人情,是最困难的事情。能用钱解决的,都不叫人情。而不能用钱解决,人家又肯替你办事,这种人情,一旦欠下,是还不起的。
在姚远看来,除非姜姨和那个张代表很熟,关系不一般,不然,这时候打扰人家,托人家办事,还不是小事,是很不礼貌,也是很不合适的。
他都开始怀疑,姜姨是不是和张代表有那种关系了。因为姜姨才四十多岁,又没了丈夫,而且看着还不老,而且很有几分风韵。
事情却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到了张代表家里,张代表却不认识姜姨。姜姨说了自己丈夫是谁,在哪里工作,住在哪里。说了一堆,张代表才茫然点了点头。这点头也属于礼貌性质的,因为看张代表脸上的表情,仍旧是一脸懵圈。
但张代表没有因为不认识姜姨而露出不高兴来,还是把她和姚远让到屋里去,给他们倒水,两口子陪着他们坐下来。
这时候,姜姨就说姚大厦父亲的名字和工作履历,以及姚大厦是怎么回事。
张代表这才猛然醒悟,连声说:“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就看着姚远问,“这是他儿子”感慨着说,“哎呀,都这么大了”
姜姨就说:“是啊,长这么大个个子,能吃着呢张代表啊,你说他又没有个工作,脑子还不灵光,他爸没了,妈又找不着了,他以后可咋办我就寻思着,你看你能不能跟革委会说说,让他顶他妈的班呢”
张代表就沉吟一下,对姜姨说:“姜师傅,这事儿你得跟革委会反应啊,看他们是个什么态度”
姜姨就有些不高兴说:“你当现在革委会还是老厂长在的时候那些领导呢我一个小老百姓,就是说破嘴皮子,有个啥用”
张代表就皱眉说:“这是厂里的内部事务,我没有权利干预啊”
姜姨脸上就更不高兴了,说:“你是军代表啊,你只要说话,他们敢不听吗军民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内部外部干啥”
张代表就耐着性子解释说:“姜师傅啊,我的职责是维护工厂安定,保证正常的生产秩序,制止武斗。工厂的内部人事安排,我真是无权过问的。”
姜姨拉着脸说:“你别和我打这些官腔,这个我也不懂。我看啊,你就是怕这孩子他爸犯了错误,妈出身又不好,连累了你”
张代表就不说话了。
他媳妇这时候就接过话来说:“姜姐啊,你也知道,部队是有纪律的。这事儿我们老张也挺为难啊。老厂长这不是犯个错误那么简单,这是路线问题。他妻子这个事儿,到底是畏罪自杀还是畏罪潜逃,也没有定性。这时候我们老张也不好说话啊。”
姜姨就问:“老厂长领着大家建设工厂有啥罪啊这工厂和宿舍区,哪一样不是老厂长领着大家干出来的那帮红兵都是些嘴上没毛的孩子,他们知道个啥再说他们不是没找到老厂长的罪证,最后也没定性吗老厂长都没罪,他媳妇又哪来的什么畏罪一说啊还真让我说着了,你们就怕连累上自己,明哲保身”
姜姨话说的难听,张代表夫妻就不好接话了。
姜姨就看着张代表问:“我听说张代表过去那个部队是老厂长带着的,张代表和老厂长应该是战友吧”
张代表说:“老师长在部队的时候,我还是个营教导员。”
姜姨就说:“张代表的意思,就是和老厂长不熟悉,不肯帮这个忙了那就算我白说了。”就拉着姚远站起来说,“大傻,咱们走吧。”
张代表就站起来,拦住他们说:“姜师傅,你别着急,我没说不管啊。虽然那时候我职务低,和老师长接触不多,可老师长是个啥人,我心里还是清楚的。”
这时候,他媳妇就一个劲地拉他的军装袖子。
他就把自己媳妇的手甩开说:“老师长打仗勇敢,待人宽厚,关心下属,一直是我的表率。大傻这事儿,于公,我的确不该管,真不是怕受牵累。可是,于私来说,战友情浓于血。老师长干了一辈子革命,照顾他的儿子,是我这个当下属的,不可推卸的责任姜师傅,这个事儿,我答应你去说。如果革委会不同意,大傻将来就算我儿子,我管他一辈子”
从张代表家里出来,姜姨就一个劲儿地偷着乐。
姚远就问她:“姜姨,你笑啥啊”
姜姨就得意地说:“这事儿啊,让我蒙着了”
姚远就奇怪地看着她问:“啥,就,蒙着了”
姜姨说:“蒙张代表会管你啊。你姜叔活着的时候,只要是部队上的战友求到他,能办不能办的事儿,他都答应,拼死也得替人家把事儿干成了。为这个,我们家搭进去多少东西呀,我没少和他吵架那时候啊,和他吵完了架,他总是说,战友就是亲兄弟,比亲兄弟都亲啊,不给人家办不行。我早就听人家说了,张代表和你爸是一个部队上的。我就寻思啊,你这事儿,就只有他肯帮忙,这才敢带着你去找他。”
原来如此。请牢记收藏,&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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