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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前半生是如何的落寞与不堪，我却总是幻想着与你重逢的时刻，在云梦热闹的街头，在酒酣耳热后的家宴，在落花时节莲花湖畔的扁舟，你摇摇手中瓶罐，笑道：&1dquo;师弟，一起喝酒。”

  &1dquo;江宗主是疯了么?”&1dquo;这口中怎么还喊着爹娘姐姐?他、他不是全家死光了吗。”&1dquo;出现幻觉，走火入魔。”

  又一只颤抖的手拔不出随便，江澄爆喝一声将人推开，他想抽剑转身，一只坚定有力的手突然横出来，紧紧抓住随便，以巨力将江澄扯回来，一把抱住。

  江澄百般挣扎不脱，内心暴戾，扬起紫电便在那人背上抽出一道。换旁人已应声倒地，可那人仅仅是浑身一震，没泄出一丝痛哼，反而更紧地搂住了江澄。

  &1dquo;江侍卫，将在场之人领出去各自安置，伤不重的世家好生安排船只送出，至于伤势重的，我记得莲花坞西厢有足足九进客房，供清谈会待客。”这声音虽然温和悦耳，却条理分明、透出不容抗拒的气势，&1dquo;江总管，去江宗主从灵堂出来后一路到过的所有地方，解释情况，安顿客人，说魏无羡和蓝忘机以及鬼将军，闯入江氏灵堂，江宗主上前阻拦，以一敌三，所以负伤。”

  &1dquo;蓝老师，你最是德高望重，江宗主受伤与含光君有关，由你出面做好各大宗主家主工作，免去日后飞短流长，对两家都好。”他临危不乱，原本慌乱无措的江氏门徒迅各归各位，纷纷离开，喧哗的莲花坞逐渐恢复秩序。

  蓝启仁郑重点头，率蓝氏门徒率先离开，并示意如战败斗鸡般的金氏及其他家族随之一道。聂怀桑特意在潇湘苑众人经过身边时，对谢紫彤耳语道：&1dquo;封嘴这事，懂事的靠蓝启仁，有些不懂事的，就有劳你了。”

  谢紫彤先是微微一惊，随后醒悟过来，眉宇间浮现一层冷冽，点头后离去。

  世界安静了，聂怀桑怀抱着还在挣扎的江澄，在沉默中与江澄角力。

  江澄的头一直埋得很低，透过凌乱下垂的碎，能看见他眼睛瞪得极大而瞳孔缩得极小，因而双目露出四边眼白，无声地喘息。聂怀桑稳如泰山无法撼动，他逐渐放轻了抵抗，一只手在这时温柔地抚摸上他的头顶，柔声道：&1dquo;阿澄，我在这里。”

  在江澄的僵硬与沉默中，聂怀桑抚摸江澄长，沉声道：&1dquo;阿澄，屠戮玄武那回，若不是你一刻也没有休息，将十日的路程硬生生压到七日，魏无羡已横尸窟底。”

  沉默依旧，僵硬却陡然松动。

  聂怀桑的嗓音天生自带笑意，面上又有酒窝，他平时哪怕不带情绪地说话，听上去也像含笑，此刻他说得慢条斯理而字字千钧，天教风流的嗓子隐隐透出一把华丽高贵的腔调：&1dquo;阿澄，你不欠人。”

  江澄的瞳孔恢复正常尺寸，撑裂的双目逐渐又成雄姿英一对杏眼。他身边弯腰抚他后背的江厌离消失了、并肩站在他旁边的江枫眠和虞紫鸢消失了、或坐或蹲围着他撑下巴玩笑的那群江氏子弟也消失了。

  当最后那提着两坛天子笑的身影也摇头晃脑地消失殆尽后，江澄双手回抱住聂怀桑，将脸埋在聂怀桑胸前，唤道：&1dquo;怀桑。”

  江澄身长八尺，时人云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三毒圣手，生得高大英俊，以晚娘脸示人，行事刚烈正直，管理宗室大开大合、杀伐决断，凌厉得就像一条雷霆霹雳。可聂怀桑此时抱着他，却感觉到他是那么弱小无助，如同终年得不到父亲一个拥抱的稚子。

  江澄的声音已平静寻常，淡淡道：&1dquo;怀桑不要看我。”

  一语毕，便抬起右手，严严实实遮住了聂怀桑的双眼。

  聂怀桑没有说话、没有动作，维持抱紧江澄的姿势，任凭江澄一动不动地埋胸。

  画面越拉越远，这屋子里的灯火逐渐被宏大背景中的夜色吞噬，化为越来越小的方形。灯火的中心，是一对相拥的男子，无人出一丝声响，无人做出任何动作，此时的无声是世间最好的温柔。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江澄是否在哭。

  一只乌鸦飞过莲花坞上空。

  乌鸦落满思诗轩画搂的栏杆、垂脊、庇，薛洋从一根通天柱后绕出来，双指夹着一张符篆。

  他来到了熟悉的场景，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畅自在，长长的黑划过夜空，符篆一出便无火自燃，卷起一角化为灰烬落在地上。

  而落在地上的一瞬间，思诗轩陈年群鬼顿时被薛洋齐齐唤出，朱焚狱火、万鬼共嘶鸣，那是足以使魏无羡产生共情的怨灵执念，瞬间从二楼席卷一楼，将楼内两道人影包裹。

  满搂冤魂走尸，听我号令!薛洋运指如飞，狠厉阴气排山倒海被他唤来，一浪接着一浪累成高墙百丈，却偏偏在背后留出风平浪静的一隅，晓星尘安静站在阵中，被薛洋珍重呵护，不让一丝鬼道邪术沾染受阴虎符反噬而无力抵抗阴咒的道人。

  &1dquo;这些原先并不危害人身的怨灵却在此刻突然之间凶悍程度倍涨，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两道身影中的一道，终于从不断推理的思绪中开口，笃定道，&1dquo;害死他们的凶手，到这附近一带来了。”

  另一道身影微微一动，并没有说话。然而晓星尘立刻道：&1dquo;他说，金光瑶。”

  薛洋两手以指为剑，猛然收势交叠于胸前，语调上扬道：&1dquo;前几日，我在金光瑶面前暴露魏无羡行踪。今日，我又在魏无羡面前暴露金光瑶行踪。这样两面挑拨、一生反骨，是不是很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