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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端方君子（第1页）

自晨起，天一直灰蒙蒙的，雨落不停。

梅渝川下朝后来到雨花楼，小厮接过雨伞，引着他进入一厢雅间。

门一推开，梅渝川见沈翎玉正搭在窗格旁看雨。

雅间里很是寂静，落雨声很轻，混在沸水的“咕咕”声中，雨后春泥的味道钻进了茶香。

梅渝川正要行礼，沈翎玉打断他道：“不必行礼，坐吧。”

“是。”梅渝川语气恭敬，落座在沈翎玉对面。

沈翎玉沏茶推给他，道：“我犹在病中，还未来得及恭贺梅大人新任兵部尚书。”

短暂的诧异浮上心头，梅渝川从将拜帖递出去开始，便曾试想过与沈翎玉见面时的场景。

或剑拔弩张，或笑里藏刀，但绝不是眼下这犹如旧友重逢的惬意。

沈翎玉的葫芦里装了什么药，梅渝川不得而知。

梅渝川谨慎道：“本就因着徐家一事才出了这些乱子，若是要为着这番阴差阳错说上一句恭喜，微臣实在是不敢当。”

“那便来说一说梅大人敢当的，也曾当过的。”沈翎玉温声道：“从前本宫身边有一位心腹，梅大人对其了解颇深，他于年前死在了我府上，名唤方淮。不知梅大人可还记得？”

梅渝川的疑问得了解释，“我以为殿下会问廖云松。”

沈翎玉轻笑道：“廖云松也要问，但相比之下，方淮更重要。”

“如殿下所猜测的那般，当年方淮刺杀皇后是受微臣指使，假死亦是微臣一手安排，戚公子入都后那两桩刺杀也是微臣做的，但方淮会在镇远大将军府自尽，还将水泼在徐家身上，此事在微臣的意料之外。”梅渝川开诚布公，道：“方淮忠心，隐姓埋名跟在微臣身边几载，却从未透露过殿下手握绣衣营，微臣也曾分不清他究竟忠心于谁？”

沈翎玉被袖子遮住的手微微攥紧，面上不辨喜怒，她道：“方淮是个旁人用几分真心待他，他便会回赠千倍万倍的性子。同样的，若是你骗了他，他也有法子向你千百倍的讨回来。”

方淮知晓梅渝川对他只是利用，自然不愿继续为他做事，他彼时唯一的牵挂便是银翘，方淮从沈姝身上窥视到银翘的未来，所以那夜他选择自尽。

彼时往徐家身上泼脏水的人太多，方淮咬死徐家便是给沈翎玉留下的破绽，沈翎玉在今日之前，一直以为这是方淮后来的主子所属意的。

梅渝川毫不畏惧，直言问：“那么如今殿下还要追究微臣吗？”

“本宫问清楚，只不过是为了全这一份主仆情谊。”沈翎玉摇头道：“方才梅大人谈及廖云松，这么瞧是本宫问什么都会有答案了。”

梅渝川对沈翎玉的放过半信半疑，面上却瞧不出分毫，他道：“殿下一直在顺着贺泽风去查五石散，眼下心中应当已有了旁的猜测，微臣愿意为殿下省去一分力，只当是投名状。”

沈翎玉道：“投名状？本宫看着却像是拉拢。”

刺杀皇后，阻碍楚元得到渊北兵权，除去徐家这颗绊脚石，梅渝川所行的这桩桩件件，都像是一位谋士在为着他所拥护的主子荡平前路，而梅渝川所选的这位主子只能是楚祁。

“不是拉拢。”梅渝川道：“微臣多少上了您的名册。旁人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微臣到了兵部却只有被挤兑的份，这日后的路都不好走，今日卖您一份人情，只求日后共事，您不要处处盯着微臣落井下石。”

沈翎玉很好说话的松了口，道：“好说，看你的诚意。”

梅渝川面上露了笑，道：“廖云松六年前登科入士，后来便一直在工部，起先徐明远看不上他，曾寻人处处给他使绊子，只是他仕途不顺，直到后来危及其母亲的性命，廖云松才给徐明远下了五石散，他掩饰得好，反倒在徐明远作时，成了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的人物，自此一路顺遂，今日升迁至尚书之位。”

沈翎玉补充道：“这其中少不得梅大人提携。”

梅渝川道：“他本就是个办事妥当麻利的人，差事上从无疏忽，若非早年受徐明远欺压，今日也能坐上这个位置。”

沈翎玉抬眸看过来，“所以——”

梅渝川噙笑道：“所以这位新任工部尚书廖云松，自今日起但凭殿下吩咐，绝无推辞。”

梅渝川说罢，递上一份按了手印的状纸，其上将廖云松如何让徐明远染上五石散一事叙述详尽，那么这手印便该是廖云松的。

梅渝川此刻将廖云松的把柄交给她，这是将廖云松彻底给了她。沈翎玉道：“梅大人一手栽培的心腹说给便给，太过轻易，本宫反倒是觉着是上了贼船。”

梅渝川将茶饮尽，只道：“日久见人心。”

沈翎玉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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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禄大街边上的一家酒肆，名曰归来客，这里酿的酒绵柔醇厚，香气悠久，不过酒肆里很少留人。

戚无醉几人最爱在此处相聚，也是几年下来和老板混了个面熟，这才专门留了位子。

戚负雪今日也在其中，他来是为了给戚无醉等人饯行，他们午后便要出城。

秦或拿走了燕际手边的酒坛，他往里头一瞧，这坛酒空了一半，秦或啧声道：“莫不是等下出城要我寻辆马车把你送回去？燕小将军出息。”

燕际被酒晕红了脸，闻言顿时羞恼，他伸手去够酒坛，强调道：“我把这坛喝干净了也能骑马。”

秦或不信这话，默默拿远了酒，将花生推倒燕际手边，道：“别一个劲的喝。”

戚无醉取了新酒回来，他坐下来，道：“这是殿下从大皇子那赢来的，今年新酿的只有这两坛，原是要给沈姝，但沈姝传信回来说给咱们，就当她陪着喝过了。”

秦或将酒倒出来几碗，说道：“若非幽州军务紧要，本世子定然要拖上沈姝几日，同她再比武一场。”

“沈家这一辈只有女子，对上那套身法本就难以脱身，沈姝又在上头添了柔劲，你同她近身比试注定讨不到好，何必纠结当年被她挑了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