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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绣衣露世（第2页）

沈翎玉眉梢轻挑，心道：“不愧是亲兄妹，到了御前都想着先下跪，完了再哭上一痛。”不过若是论谁哭的声音大谁就有理，沈翎玉也会。

昭宁帝端坐在珠帘后，让人看不清神情，但沈翎玉一猜便知，昭宁帝眼下有多么头疼。

果不其然，昭宁帝一见到沈翎玉的身影，便沉声道：“来了？”

沈翎玉下跪叩道：“绣衣营指挥使沈翎玉，叩见皇上。”

话音一落，徐尚书的哭声戛然而止，昭宁帝敲了敲手边的折子，那是沈翎玉昨夜命绯玉呈上来的，是以今日这出戏，昭宁帝已心中还算有数。

“沈指挥平身。”昭宁帝肃声道：“你昨日杖毙徐尚书嫡子，此事先斩后奏，若是肆意妄为错杀他人，朕定不轻饶。”

“回皇上，卑职奉命掌管绣衣营，有监察之责，徐大公子屡次触犯国法，所犯罪责尽数在此，请皇上过目。”沈翎玉自怀中取出罪证，由周如兴呈递给昭宁帝。

一旁的徐尚书屏住呼吸，心中暗道不妙。

沈翎玉道：“今年初八那日，有几名公子在倚香居听曲，期间看上一位伶人，险些将其凌虐至死，臣命影卫查探，觉徐大公子也在其列，且为其中主谋。此为一罪，由那位伶人亲口指证。”

徐尚书听此，赫然怒吼打断沈翎玉的话，道：“是那伶人为了攀附权贵攀诬我儿，我儿当初对殿下不敬，殿下在席上亲手杀了石旻，老臣自知明远不堪大用，亲自下令将其禁足在宅院中，直到科考将至才放他出来，怎、怎会参与这些腌臜事！”

沈翎玉唇边笑意讥讽，对徐尚书的话充耳不闻，道：“三年前春初，徐明远强抢良家女子做妾，那女子本已指定了人家，与未婚夫婿乃是青梅竹马，被抢后不堪受辱，自尽于徐明远私办的宅院中。此为二罪，这女子的父母以及那未婚夫婿的口供皆在此上，另有徐明远亲信的口供一并附在其后。徐尚书，这一桩事，只怕连您也不知情。”

徐尚书蓦然噤声，此事他的确不知情，但他深知以徐明远的秉性的确做得出这种事，然而事情被揭的突然，徐尚书一时无法辩驳，反倒给了沈翎玉乘胜追击的机会。

沈翎玉缓缓道：“昨日徐明远在臣的酒中下了一剂寒香绕，又当众逼迫戚负雪喝下掺了药的桃花酿，臣因着照看家中的几个妹妹，那日并未饮酒，得以保住清白，戚负雪一向身子孱弱，因着这杯掺了寒香绕的酒，至今卧床不起，生死不明。此为三罪，有太医为证，且徐明远当场承认下毒之人正是他自己，在场宾客皆为见证。臣思量再三，又见徐明远有犯上之嫌，故而当场杖毙徐明远。”

徐尚书知晓徐明远吸食五石散，不假思索道：“我儿是失了神智，那时的话做不得证。”

“哦？”沈翎玉眸中划过笑意，道：“不知徐尚书可否向皇上解释清楚，徐明远为何会失了神智？”

“我儿是——”徐尚书瞪大双眼，眼眶猩红，余下的话生生哽在喉咙里。

大琰国法有云，吸食五石散者，不得参与科考。

徐明远是徐尚书花了银子才避开五石散的检查，此时若是全盘托出，或许能治沈翎玉失察之罪，但徐明远吸食五石散，且已从考场出来，那便是欺君之罪，徐家或不能保。

沈翎玉藏起眸中笑意，语重心长道：“徐尚书若是觉得徐大公子有冤情，定要将所知详尽告知，本宫也不愿平白污蔑了谁，倘若当真污蔑了徐大公子，本宫也愿意一命抵一命。”

徐尚书闻言，脊背蓦然弯下去。

半晌，昭宁帝放下供词，那上头记着的远不止这三桩，昭宁帝一手拍在桌案上，声响不大，沈翎玉等人纷纷跪地，昭宁帝手边的茶水在杯中晃起涟漪，转瞬消失。

昭宁帝咳嗽几声，手中珠串响了响。昭宁帝道：“徐尚书，这上头写得清清楚楚，你还有何辩解？”

徐尚书霎时万念俱灰，他缓缓叩头下去，少顷道：“老臣教子无方，并无辩解。”

周如兴替昭宁帝换了茶，待昭宁帝咽下止了咳，周如兴道：“皇上，贵妃娘娘和九公主还跪在外面。”

昭宁帝沉声道：“让她带着楚俏滚回去，罚其禁足五日，谁是谁非都没弄清楚就来朕这里哭，难不成是谁在朕这哭的惨，谁就有理吗？”

周如兴立刻躬身退出照乾堂，低声与徐贵妃说了昭宁帝的意思，算是保全了徐贵妃身为一朝贵妃的颜面。

而这从头至尾，沈翎玉都在阶下跪着，她头也不抬，半个字都不掺和，前所未有的规矩。

直到昭宁帝说他乏了，沈翎玉才同徐尚书一并退出朝乾堂。

宽阔笔直的宫道上，徐尚书先一步开口，言语中不失讥讽，道：“殿下身为女子，却能执掌绣衣营，恕下官不知，殿下这般温婉的女儿家，凭何服众？”

沈翎玉并不恼怒，试问谁被路边的疯狗咬了一口，会想着在这只疯狗身上咬回来呢？

沈翎玉停下步子，她抬起右手，露出那截玉扳指，道：“尚书可还记得，本宫这枚扳指是如何得来的？”

徐尚书神色微变，他看向沈翎玉，对上沈翎玉沉静的双眸，如静水般波澜不惊，其中不知藏着怎样的暗流。

沈翎玉早已学会了遮掩锋芒，不再是那个于人前射杀山君，便满眼矜骄自得的少年人。

徐尚书道：“殿下，我儿明远乃是三皇子唯一的表哥，你——”

沈翎玉笑着摇头，道：“徐尚书，楚祁能将汝南兵权牢牢握在手中，他怎会不知取舍呢？”

徐尚书一怔，他不由得苦笑出声，他大步跨向前，继而又变得踉跄，泪流满面。

徐家的败落已然露出端倪，徐明远只是个开始，徐尚书此时才明白，沈翎玉不费吹灰之力便杖毙徐明远，不仅是徐家的命数，更是楚祁将徐家视作了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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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月楼。

风禾落下一枚黑子，他伸手探出窗外，掌心落了一滴混着尘土的雨水。

“脏了，畜牲也不喝吧？”

梅渝川紧跟着落下一枚白子，道：“非也，水至清则无鱼，黑白混着才是恰好。”

风禾琢磨着在何处落子，道：“徐家黑的太多，所以殿下舍弃了。”

梅渝川倚在椅背上，缓缓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