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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没看着,但听说归听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李三拽着脖子上的脏毛巾擦了把汗,视线扫视一周,末了定在肖乐天身后的方向,朝着一位娉娉婷婷香风掠过的“红裙小姐”吹了声没调的口哨,然后挺了挺肥硕的身板,一副过来人的神情压低声音道:“就那个……红裙子小高跟,长得溜光水滑,穿那么短的裙子自己在街上溜达,保不齐就是——”
他捏起三根手指搓了两下,意思是出来“挣钱”的。
顾形这回眼皮都没抬,轻哼笑出声:“穿漂亮点儿就是卖的?老哥这没道理了啊。”
李三没砸吧明白顾形让他适可而止的言外之意,愣了几秒,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嗨,这不就随口一说,实际上怎么回事儿,咱也不能抓着问不是?”
顾形忽然又笑了一下,碾熄了烫到指节的烟头,“想问那还不容易。”
这话音一落,翩跹掠过的“红裙小姐”当即脚步一顿,突然就转回身来,眼尾轻佻目带桃花地睨了李三一眼。
然后就见她翘起指尖,稍显刻意的抚平修身的裙摆,轻轻将被风拂起的及肩别在耳后,标致的鹅蛋脸陡然勾起嫣然笑容,高跟鞋“咔哒”的声响轻快地踩在李三的心尖儿上。
“红裙小姐”身姿妖娆地小步走到李三跟前,打开手包,慢条斯理地拨了一张名片——她眨了眨眼,一双漂亮深邃的黑眸自上而下地打量着李三的身体,视线先定在下身,而后又轻挑的上挑,微微俯下身子,把名片塞进李老板胸前的口袋,少掩红唇又是粲然一笑,妩媚地歪了下头,比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她歪头的姿势有点现学现卖的刻意,撩头劲儿大得自己一趔趄,藏在及肩里的耳麦一不留神滑落在颈侧,又被她迅藏起来——但李老板没看见,片刻间简直就要没了魂儿。
他贪婪猥琐地瞄着“红裙小姐”的腰臀,美得后脑勺开花,迫不及待地掏出胸前的卡片,目光掠过卡片上端正庄严的警徽,一连拿着毛巾抹了三次脸,停顿了几秒,一屁股坐裂了休息用的塑料凳,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彻底傻了眼。
肖乐天盯着没魂儿的李三,忽然福至心灵,愉快地对着“红裙高跟”喊了声“师姐”。
——
李三肥兔子撞枪口,这会儿正战战兢兢地缩在后厨有问必答,生怕犯什么错处被顾形请到警队里喝茶。顾形没工夫跟他锱铢必较地掰扯,他“千里迢迢”地从指挥车移驾到这儿伸以援手,主要还是惦记着这儿的布控死角——烧烤店附近私拆私建四通八达,行动组那几位彪形大汉太过显眼,肖乐天这么个警校刚毕业的小官二代盯不住。
师范宿舍有门禁,夜市最喧嚣的路段散了少半,小来小去的推车已经准备售罄收摊。
江陌露着大腿哆哆嗦嗦地在夜市街嘚瑟了半天,挨着烧烤炉坐下烘了半天才缓过劲儿。她翘起二郎腿,甩掉高跟鞋,捏了几下酸乏的小腿,耷拉眉眼瞥着腕表的时间,在看到时针跟刻度重合的刹那神经一紧,微蹙起眉,紧张地望向三中门口隐约游动沸腾的人群。
《瓦妮莎的微笑》盘旋在嘈杂的半空。
“放学了。”
各布控点哨骤然静了一瞬,耳麦里的喧闹声和身边的喧闹声迅混作一团。
提前联络交警限制车流量的关卡并不能阻挡把高中生当国宝圈养的家长,临时停车翘以盼的父母几乎将莘宁东路三中路段挤了个水泄不通,学校保安只能在岗亭旁边的三分地界晃悠,维护秩序的巡逻民警淹没在人潮里,影都看不见。
警方布控的通讯系统迅警戒,肖乐天刚饿得直打嗝,听着耳麦里各位置岗哨汇报情况的动静不自觉地提了一口气,如临大敌地搓着全是手汗的掌心。
江陌扶正耳麦,先松了松肩颈热身,龇牙咧嘴地把脚塞进高跟鞋里,不怎么雅观地晃了几晃,抬手在肖乐天僵直成一块铁板的后背上糊了一巴掌:“听师父话,我先过去。”
“三中后巷可疑人员露面,三组分队跟进。”
叽喳吵嚷的通讯系统骤然安静,一阵短促的喘息声后,三组加重语气重复道:“三中后巷再次确认可疑人员基本符合受害者描述的外貌特征,胡旭王浩跟进。”
顾形从连通门点和小区的后厨钻出来,嘴里叼着续上的烟,没点火,视线逡巡一遭,落定在没入熙攘人群的江陌身上,抬手对着两眼直原地待命的肖乐天打了个响指,略微提了下衣领,严肃低沉地开口。
“所有探组提高警惕,布控点留意学生家长和夜市动向,注意行人,继续巡查是否有其他可疑人员出现;三组保持距离持续跟进;四五行动组靠近后巷埋伏协助,指挥车保持通讯畅通,确认可疑人员异常行为,随时准备支援!”
顾形点上烟,顿了一下,又心事重重地用手指碾灭。
“‘红饵’入海,各组行动!”
——
年久的路灯昏黄朦胧,苟延残喘地圈亮灯柱下半米有余的地方。
江陌穿得像一根成了精的朝天椒,踩着高跟鞋,电线杆子似的在雨后涨水臭的排水沟跟前晃悠。
老城区排水的这条河沟淤堵多年,雨水充沛的季节里熏得像一条臭水沟——不定时的臭使得仅一街之隔的小区里,美其名曰面朝河畔的一侧房屋常年鲜少有人居住,拆迁改造之后仅有的几个住户也匆匆搬走,小路上半死不活的灯泡物业也懒得修,自生自灭已久。
淤泥臭水的味道有些刺鼻,江陌缓步停在原处,半侧身蹲下,解开高跟鞋的装饰搭扣又轻轻搭上,出清脆的“咔哒”声响。
果不其然,她身后不远处拖沓又凌乱的脚步声几乎同时间,猛地停了下来。
江陌假作毫无察觉地起身,甚至不慌不忙地扯了扯挪蹭的红色短裙,无知地迈开步子,高跟鞋轻快地敲打着失修碎裂的石板。
脚步声却停顿了几秒,没急着跟上来。
江陌当即提高警惕,侧耳仔细辨认——没听到脚步声,反倒是蓦然粗重的喘息声从五盏路灯开外的地方传了过来。
江陌觉得莫名其妙,又怕打草惊蛇,只能不着痕迹地继续放慢步,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然而喘息声的方位隔了半晌仍旧一动未动,江陌稍有动摇,低声寻求指示,却诡异地收不到任何通讯信号,耳麦里只能听到电流声嘶嘶啦啦地低吼叫嚣。
江陌烦躁地咋舌,攥紧拳头的瞬间无意识地按响拇指关节。她摘了暂且只能听见噪声的耳麦,面无表情地快走几步又停下,却猛然惊觉身后的喘息不知何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只有悚然的风声肆起,吹响了钩挂在灌木枝桠上的废弃塑料袋,窸窣地打破窥知动向的寂静。
无法知悉对方位置意味着巨大未知,以及未知所带来的无可预计的隐患。
江陌稍作犹豫,猛地回过头去,只定睛一看,冷汗“唰”地就淌下来。
那个被黑色上衣笼盖住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悄声靠近过来,见江陌回头,便停在离她一盏路灯之隔的晦暗光圈下,从上衣宽大的帽沿底下,露出了半张森然的笑脸。
“你在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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