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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就是一个骄傲的胜利者!
正在反感这种行为的阿芳还没来得及和他理论,就见他毫无征兆地两眼直,抖动着双手成了傻子一样,死鱼般的眼睛一动不动的定在了一个方向,她心里怵的刚想开口,“咕咚”一声,他已经顺着门框倒在了地上,阿芳顿时颜面大失地托起他的上半身惊恐万状的用手在他的脸上拍打着,喊叫着:“你这是怎么了你,你快醒醒呀,”随之而来的恐惧让她意识到了可怕:“你不要吓唬我,现在可不是胡闹的时候,你可不能把我们母女俩丢在这异国它乡。”然而,任凭她怎么呼唤也不见他有丝毫的改变,女儿此时也面如土色的来到了她的身边,手忙脚乱的不是端来茶水,就是送来热毛巾的,情急之下阿芳急忙伸出大拇指按住他的‘人中’,女儿对她说这就去找医生的话她也没听见。
“你这个傻子,她死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啊。”阿芳的胡言乱语刚一落下,只见他的脑袋往下一耷拉,脸上的肌肉同时也松弛了下来,口角也随即改变了模样,吓的她双手一松紧之后又重新把他搂在怀里就失魂落魄的嚎啕大哭起来,嘴里不停的反复念叨着:“你没有死,你还活着,你还要带我一起去教堂的。”
当娅琴把医生请来时,她还是和原先一样坐在地上抱着他哭述着,还不允许医生去碰他,并且有板有眼的对医生说:“他没有事,他马上就要和我一起去教堂的。”
医生只得在安慰她的同时在她身边蹲下来检查了他的脉搏,然后又翻了翻他的眼皮便站起身来对着娅琴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说:“他已经去了上帝那里。”娅琴‘哇’的一声终于无法控制的跪在了地上声嘶力竭的大哭了起来。
她们的哭声引来了周围的邻居,他们无声的取下了棉帽和头巾,在劝说无用的情况下也逐个离开了这里,有几位好心的女人们在叹息声中找来了棉被铺在地上,哄着阿芳把张强的尸体移到了上面,又把将要熄灭的炉火重新引然后千叮嘱,万嘱咐的安慰了娅琴过后才做着祷告转身离去。
一连两天,阿芳就是这样不吃也不喝的守着张强,嘴里仍然断断续续说的还是那些同样的话,困了就趴在他身上的棉被上,她把自己折腾的不像个人样。娅琴除了流泪什么也做不了,好心的邻居见她如此执着无不伤感流泪的只能给她们母女俩送些热汤饭了。
到了第三天的早晨,得到消息的小伙伴们和一位老婆婆来到这里时,现她一动不动的伏在死人身上,原先披盖在她身上的棉被也滑落在了脚下,老婆婆吃惊的问道:“你妈妈这是怎么了?”
娅琴揉着浮肿的眼泡说:“她一直就是这样。”
老婆婆急忙弯下身去看了看,就招呼小青年们把她抬到了长椅上,并且嘱咐娅琴说:“这是饥饿引起的短暂昏迷,她现在不能大量进食,只能喂些稀汤等。
由于这是第三天,老婆婆不一会也离开了这里。
当阿芳醒过来的时候,目无光泽的望着守在身边的女儿和几个娃儿们,微弱的说着:“他会带我去教堂的……”娅琴哪里能够听懂这句话里的含意?于是就伏在她的耳边说:“妈妈,过几天我就陪您一起去教堂。”阿芳艰难的揺着头,对女儿说出的还是那句话,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也不少。
可怜的娅琴向她的小伙伴们看了一眼后更加伤感而又无助地搂着对妈妈的毫不理解点着头说:“嗯,爸爸会带你去的,可你不能这样,这样会把你拖垮的。”说到这里她自己却难以抑制的泪如泉涌,抽泣不止。
几个孩子站在一旁束手无策的相互对望着,奥格莎便对大个子说了几句,他便弯下身去小声地问娅琴:“你们家有白布吗?”
娅琴听了,就用衣服袖口擦着泪水点点头说:“有的。”她翻出来的半匹白布还是张强生前准备一家人回泉州老家时给每人做一件上衣马褂用的,现在被懂事的孩子们扯成了碎布条,最大的一块在窥视没有被阿姨看见的情况下悄悄的盖在了张强的身上,并在大门外的门头上也挂上了一根中间轧有白花团的长条。
娅琴见妈妈睡着了就把搭在她身上的被子掖了掖轻手轻脚的来到好朋友们的中间说:“谢谢你们了,可这以后又该怎么办呢?”三个小伙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他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还是胖姑娘率先开了口:“要不这样,我现在就回去问问我父亲,他一定会有办法的。”戈里加朝着大个子点头认同,娅琴马上就表现出了失常的状态挽留道:“等等,喝杯热水再去吧。”这时的三人是不会和她产生任何礼让的。不大一会水就烧开了,娅琴把她平时不舍得吃的饼干也拿了出来,安静的屋子里只有咀嚼和进入咽喉的水流声。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又突然消失了,胆大的涅瓦西亚环顾了她们一眼就快步起身走过去打开了大门,那一瞬间像是被吓着似的,他后退了半步,但很快他退向一旁做出了一个礼让的手势,那是因为门外站立着十几名头戴圆锥帽、身穿灰色棉衣棉裤人,他们大都在腰间紧系着一根粗布带、紧绑着裤脚的华人,其中有一人他好像在这里见过。
这群人正仰头对着大门的上方愣,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显然是没有回过神来,当见到大个子涅瓦西亚做出的动作以后才将信将疑的相互交换了神色,随着领头的脚步移动,大家都眉宇不展的鱼贯而入。
“哇”的一声,娅琴郁积在心里的所有负重全都释放了出来,她紧紧地抱着贺东平的双腿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喊着:“叔…叔。”
阿芳杵着张强生前的拐杖由女儿搀扶着站在丈夫的墓穴旁静静地看着慢慢被放下的棺木连一点反应也没有,她不眨一眼的紧盯着一锹一锹落下的尘土,明显苍老的面容仿佛是与尘埃诉说着没有一丝声响的哀伤;而当掘墓人往土堆添上了最后一锹土准备离开时,她仍然没有向常人那样放声痛哭,而是摇晃着身体瘫软了下去,女儿机敏的伸出了一只脚,才没让妈妈跌坐在冰冷的碎石地上。
往日的奋进、排斥与喧嚣在这一时刻宣告了终结。
现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只有飕飕的北风吹拂着舞动着没有燃烧殆尽的纸削和灰烬摇摇晃晃又重新落在了没有墓碑的坟堆上,这也使阿芳支离破碎的回想着和他在一起时的弥足珍贵。慕然间,她伸出手臂指着前方,眼睛里也出现了久违的光亮挣扎着想站起来:“你看,我说他要带我去吧,你看他高兴的样子。”
娅琴条件反射的顺着妈妈所指的方向看了好几遍也没有见到任何一物酷似爸爸的影像。
阿芳确实看到了张强乐呵呵的样子,那是因为在林荫大道上与她形同初恋一般地瞬间影像早已携刻在她的骨子里了;谁又能料想到他会在将要到达巅峰时的兴奋瞬间却要了他的命。
这或许就是他扭曲的灵魂促使他提前走向了死亡:起初,在他知道尹弗斯基被关押的时候就已经兴奋不已,过了一些时日,他的内心就逐渐生了变化,开始压迫起自己,他想亲自解决,特别是听到他将要被宣判时,整个人都显得像是中了邪似的,说起话来也失去了往日的常规。
虽然尹弗斯基无端毁了这里的工厂,让他损失了白花花的银子他也没觉得什么,就是有那么一口深藏在他胸腔里多年的积怨让他憋不过来:“这不是我的意愿。”他有了这么一个顽固的念头,怎么着,还是在心底里自责着自己的无能,并且认为:‘这与我毫不相干’。才导致他一心要用自己的手让尹弗斯基亲偿折骨之痛。
然而,当他确信无疑玛莎就是他的亲生女儿的一时三刻,那份霸者‘胜利喜悦’的缰绳断裂了,瞬间就让他重拾了忘我的自信,仿佛这个世界在顷刻之间俨然就成了另外一付模样,他想告诉她:我们可以放弃这里的一切,带着孩子乘坐罗波夫的大船去见我的爹娘和姐姐了;他还想对她说:从明天起,他又能挺直腰板得意的出现在保罗大街上,让那些幸灾乐祸的人好好的刮目相看我这位从鲨鱼嘴下因祸得福的幸运儿。他更想告诉妻子的还有:你要知道他的女儿还和我……,然而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轻狂的醉意把他的岁月永远定格在了四十还差七个月的分水岭上,再也看不到他最喜爱的蓝铃花开,风信子也再不会飞向南方时而为他捎去口讯了。
阿芳压根也不会想到就因为这么一句简简单单、随随便便的话还能导致出这样严重的结果来。
几分钟后,她颓废的长舒一口气,同时也艰难地伸出手臂,东平手疾眼快地扶她站了起来:“谢谢你,东平。”
“大嫂保重。”东平在不言谢之后,脑子里还在愤懑地想着刚才让让大哥‘死无葬身之地’的一幕和百思不得其解的契柯夫。
他避开了与阿芳是直视,回过身去神情凝重的环望了眼前这一片乱石荒坞的后山和带回来的工人们,咬了咬牙硬是从嘴里强行挤出来两个字:“走吧。”
娅琴非常理解的看了他一眼就顺从的搀扶着妈妈的另一只胳膊,默默地想着:“苦了他了。”
十多岁的娅琴已经感受到这是一口难以咽下的气:忙碌了两夜一天的他,将近深夜才把第二天出殡的棺材安排妥当,当他们一行人在木制车辙出‘吱吖吱吖’的声音伴随下一路撒着纸钱向西郊的墓地行进,不料却在不到半里路的地方被一帮手持棍棒、腰间还插着匕的大汉们挡住了去路,他们凶神恶煞的满嘴里吐着脏话让出殡的队伍滚回去,请来的掘墓人胆战心惊的向他们解释也不起作用,猎户和他的妻子也走上前去与他们交涉,还差一点挨了他们的棍棒。更可恨的是,就在离队伍只有几十米的地方就有二名警察站在有阳光的地方无动于衷地望着这里生的一切,娅琴明白他们是不允许在这座墓地里掩埋华人后就对东平耳语了几句,东平的眉头瞬间就拧在一起,紧握的拳头也出了声响;虽然盛怒难平,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一言不的走上前去把他们拉了回来,孤零零的队伍这才掉头返回到了工厂后面这片荆棘丛生的乱石岗。
东平是在第二天收到了张强的报喜电文,一高兴,直接就把安娜抱了起来说:“这下好了,你也不用再自责自己了,契柯夫也可以继续他的幽默演说了。”
安娜在落地时诚实的说:“可我们什么也没做。”东平赶紧就说:“我明天就和猎户一起先带一批人回去把工厂收拾好,我想,当他知道你和巴普先生更新工厂的设想说给他听时,他会比我现在还要疯狂呢。”安娜依旧是那个羞答答的样子说:“你呀,什么时候也把话说在前面了。”东平被她这么一说便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的本性又让他回到了实际当中:“这个嘛,我改,”他身姿不变地歪着头盘算着时间:“近来开行的列车好像没以前多了,要是扒炭车的话,没到那里人就会被冻僵的。”
巴普洛佐夫知道后,就帮助他从当地人那里借来了三只雪橇,连夜用牛皮毛毡将它们重新加裹上了一道防寒层,还在两侧各装了一截可以塞入棉花的毛竹筒用做调节里面的空气,也能起到了望的作用,里面也加铺了一层厚厚地、永不腐烂的篙草,摇身一变就把它们改制成为名副其实的暖雪橇,坐在上面舒服极了,一点也不比豪华马车差到哪里。
巴普先生拍着它的顶蓬说:“兄弟,只要不是穿越大森林,顺着大道在这个季节行驶是不会有问题的。”
东平理解他的有所指,万分感激的握着他的手说:“我先替我大哥谢过了。”巴普洛佐夫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样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们可都是绑在一起的嘛,遗憾的只是米奇迟走两天该有多好。”
天放亮时雪橇就已经在两匹马的拉动下飞快的疾驰在了没有完全解冻的路面上,偶尔的颠簸也只能让半躺在里面的人出惬意的声音。凡是要通过丛林地带的时候,熟悉道路的马车夫就会将猎枪提前横放在他们的腿上,用以防备马匹受到狼群的攻击。
东平一行就是这样奔着喜讯而来,抱着重建工厂的人们,见到的却是斯人已去、冰寒齿痛的诀别,还让大家忍受了倍受侮辱、千古未闻的场面,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如枝条上的枯叶一般,愤而无颜。
稍晚一些时候来了一位愁眉不展的姑娘,她把一个小包袱交给了开门的工人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包袱里装有五只矿烛,两合罐头,二只苹果,一沓草纸和一封用汉字书写着‘赵芳阅’的信封,署名为斯洛莫娃-扬(俄文)。
若不是出殡的队伍在途中出现了支节,她还不知道张强的离世,当她听到‘他们不准许那个华人工头葬在西郊墓地’时,她还不以为然地说:“他们理应运回自己的故乡。”
也许是因为芙蓉院复业以来,今天是最为萧条的第一天,也许是她还没有从安葬玛莎的良心现中解脱出来,她心情低落的呷了口热牛奶,放下杯子,随手拿起报纸靠就靠在躺椅上不再说话了。
“你好像还不知道吧,那人就是常来这里找你说话的那位”老妈子把茶几上的杂物收拾完了准备出门时又多说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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