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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先礼后兵（第1页）

第二日一早，凌寒神清气爽的起床，等了半阵，却不见阿布送饭菜来。正抬张望间，忽见几道黑色身影，出现在牢房尽头。待他们从阴暗中走出来，凌寒全身一僵，简直难以相信自己所见。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是燕破岳的地盘，他们怎么可能通行无阻的找到自己？

为那人恭敬的朝她行礼，微笑道：“郡主，属下罪该万死，令郡主在外流落至今。”

他虽口中说罪该万死，神色却极为冷漠沉静。而他开门见山，仿佛已查知她面具下的真容。

凌寒哪里还有伪装的余地，颤声问道：“燕将军呢？”

那人神色不变：“他在外间候着。不过此等闲杂人，郡主还是少见为妙.”

地牢门口，原本守卫的士兵不见踪迹。只有十来匹高头大马，团团围着辆精美的马车。凌寒缓缓走上马车，猛的侧身回望，却只见远处燕破岳营帐外，一人一马静静立着，望着这个方向，看不清面目。

她心头百味杂陈。可她不怪他。她想，她竟然不怪他。

他们不过萍水相逢，没有半点交情。昨日他救她，已令她感激万分。他只是五品武官，如何敌得过权倾朝野的国公？难道要为她断送性命前途？

当然，很可能，昨晚他的相助，只是为了阎府千金的安全。

可她自己的人生，原不该指望他人救赎。是她天真了，杨潇也天真了，燕破岳不过顺势而为。阎怀敏太强大了，她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她在马车里坐下。里面照旧铺着精致的白色狐裘，车壁上还挂着玉佩、镶着碎金。

这是一个华丽的囚笼，她终于又被抓了回来。马车向前奔驰，凌寒四只能缩在马车角落里，怔然望着紧闭的车门。她觉得自己就像孤独祭品，千里迢迢被送往主人的身下。

半晌，她掉下一滴滚烫的眼泪，抬手用力擦干。

两日后，金陵，阎怀敏下朝后一回到府衙，便有暗影卫呈上飞鸽传书。他展开一看，微微一笑。

他叫来一名心腹手下：“威北军中有名勇将，叫燕破岳。虽不是我的人……你找个不是咱们的人，拟个折子，荐他升一级。”

那人没有多问，点头称是。

阎怀敏又看了眼手中密报，上面几行小字密密麻麻写道：“……燕破岳已收下黄金百两，极为恭顺合作，并称他与郎将杨潇绝无冒犯郡主举动，望大人饶恕他们唐突……此人素有恶名，属下观此人贪财好利、亦知顺势而为，或可为大人所用也……”

阎怀敏沉凝片刻，将密报丢给幕僚：“去查这个人。”

那幕僚专门掌管阎怀敏机密情报，捡起密报一看，神色越谨慎：“属下明白了。”

幕僚退了出去，阎怀敏起身走到床边，脱去外衣，神色自若的躺下。

大红的床帏轻轻飘动，龙凤锦被整整齐齐叠在一旁。床边是个梳妆台，简单摆放着一只碧玉钗、一把木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这是她的闺房，也是他们的新房。

阎怀敏很少觉得自己做错。但对她，他竟有点后悔——后悔洞房那日，太顾忌旁人猜疑，将她扔在床上，才让丁连山那狼心狗肺的小子钻了空子。

好在据密报所言，那燕破岳极识时务，且仿佛能查知他的心思，反复保证他和杨潇，连凌寒的一根手指都没碰过。

或许他是惧怕大将军声威，但他的马屁，拍得阎怀敏很舒心。加之两人亦是青年将领中最出色的二人，阎怀敏打算暂不动他们，待迎回凌寒后再行处置。

想到这里，阎怀敏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太稳妥。那是一种直觉——也许是丢失她两个月太久，也许是这次找回她太顺利，也许是他关心则乱。

直觉，也是他做决断最重要的依仗。他再无迟疑，坐起来沉声对门外暗影卫道：“点齐人手，我明日早朝便向皇上告假。”

门外人低低应了声，脚步声渐远。阎怀敏站在房中，方觉这样才十拿九稳。

只是不知他亲自去接，被锁在马车里不能动弹的小凌寒，会有什么神情？是会再次鼓足勇气跟自己谈判？还是终于老老实实躺下娇声如莺啼？

薄唇微弯——他舔了舔自己上唇。

官道，残阳如血，马队一路沉默向西，已行了十余日。阎怀敏明日便会与他们汇合的消息，一早便传到。暗影卫领刻意讨好，专程在一个小镇停了半日，找来婆子给凌寒沐浴。又寻来套尚算精致的女子服侍，让凌寒换下，除去她的面具，梳妆干净，这才重新出。

凌寒整个人焕然一新，坐在马车角落里，沉默不语。之前那暗影卫领走进来，在车壁两侧一摸，摸出两条细细的锁链。他朝凌寒一抱拳：“郡主恕罪，这是大人的意思。郡主请放心，这链子坚固非常，只有大人……能打开。”

他将两条锁链锁在凌寒手腕，又用两条链子拴住她脚上金环。她在外两月风吹日晒，令她的皮肤多了几分红润。饶是暗影卫头领见过她的真容，也不敢多看，匆忙退了出去。

凌寒四肢都不能动了。见此情状，哪里还猜不出缘由？想到阎怀敏那双细长、暗沉、噙着笑意的眸子，她的心就仿佛悬在半空，再也落不下来。

好了，她现在真的是祭品了。阎怀敏会不会在车上就……他会的。她打了个寒颤。

暮色暗沉。暗影卫领令马队停下，稍作歇息，用些干粮。此处荒郊野岭，往里走更是深山，他怕出什么差池，打算休整一夜。

四野寂静。十余名护卫靠在树上，和衣而眠。马车被围在正中，密不透风。

凌寒睡不着。她想起了杨潇春风般温煦的笑意和话语，想起燕破岳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抵御酷寒。她甚至想起了阿布醉醺醺端着酒碗，傻傻的露齿而笑。

或许她想的不是他们，她想的是自由。如果她不曾尝过自由的滋味，或许真的能安心做一个囚鸟。可如今她看到了天地广阔，要她在牢笼般的阎府度过一生、在阎怀敏强势的怀抱里孤独终老，她要怎么甘心？

正惶然间，忽听车外窸窸窣窣一阵声响，似是护卫们都又站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周遭的脚步声由轻及重，由疏至密，似有许多人，在这幽静的月夜，逐渐朝马车逼近。

是阎怀敏吗？凌寒好害怕这个答案。

然而这个答案，很快被推翻了。隔着低垂的窗帘，她听到了“哒哒”直响的马蹄，听到护卫们模糊的低语，听到了来人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古怪笑声。

最后，她听到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穿过所有杂音，无比清晰的远远传来：“哈哈……老远就闻到美人的味道。老二，报上我的名号，让他们把人留下。”

凌寒心头惊喜难言——那声音自是刻意粗犷低哑，旁人自是分辨不出来。可她听过的，还有那熟悉的懒散语气……

她一下子站起来，想要冲到窗边。可锁链禁锢，她根本够不到，只能站在原地，喜不自胜，心潮澎湃。

只听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小子们听好了！这位便是大名鼎鼎、威震武林的拈花刀客柳步芳前辈。今儿个你们运气好，前辈看中了车中的小娘子。你们将人留下，饶你们不死！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