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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页（第2页）

  殿上百官齐集，他应在最显赫的一处。

  昀凰仰脸而笑，日光幻出无数光晕飞舞，将身子轻飘飘托起&he11ip;&he11ip;宫阙万间如云砌，分不清是往昔还是今朝。从南至北，万里迢迢，去国离家，也不过是从此处到彼处，天子殿上悲欢生死俱都一样。一时间天旋地转，碧空晴云入目，身侧携手之人朝她俯下身来，深凉的眼眸一瞬不瞬望住她，仿佛是玩味，又仿佛是讥讽。

  如此良辰吉时，如此庄重大典，初入北朝的皇太子妃却晕倒在天子殿前——恰在玉阶尽头，离金殿不过十步的地方，似一片轻飘飘的云絮堕下天阙。

  死而复生。

  睁开眼来，却是这第一个念头浮现心底，恍然以为再世为人。

  碧绡账，锁烟罗，四下沉谧宁和，隐隐有暗香浮动，想来已身在东宫寝殿。昀凰静静躺着，依然周身无力、头痛yù裂，神智却异常清明起来。连日里浑浑噩噩心思，俱都沉下水底，浮上来的反而愈加清楚明白。望了顶上烟罗碧纱，不想出声，不想动弹&he11ip;&he11ip;碧色是她厌恶的颜色，如同辛夷宫外的修竹，绿惨惨令人不耐。

  &1dquo;商妤&he11ip;&he11ip;”

  netg帏里传出微哑语声，将守候榻前的宫人惊起，&1dquo;太子妃醒了！”

  宫娥医女鱼贯而入，却不见商妤踪影。

  女侍禀称商妤被皇后召去了坤和宫，还未回返。昀凰蹙眉沉默，耳听得女侍絮絮叨叨，说她风寒积郁，病势汹汹，已昏迷一日一夜，急坏了殿下云云&he11ip;&he11ip;昀凰蓦然回过神，记起那幽恻恻的目光，心口生凉，&1dquo;殿下何在？”

  女官嗫嚅道，&1dquo;殿下，殿下不在宫中。”

  思及那双幽冷的眼睛，昀凰松了口气，疲惫地环视四下，陌生的东宫寝殿仿佛也浮动着一缕幽冷，如同那人身上气息。

  不必一睁眼就对着婚夫婿，着实万幸。

  昀凰自嘲一笑，想来他也是不qíng愿的，如此倒省却了尴尬，但愿彼此心照不宣。

  然而商妤被皇后召见了去，直令昀凰心中七上八下，当即起身，不顾医侍劝阻，执意往中宫觐见皇后。刚刚梳洗整齐，就见宫人匆忙进来禀报，说皇上已起驾往东宫来了。

  昀凰一惊，来不及顾全礼数，只得素面朝天，常服迎出宫门。

  天色已入暮，远远只见数盏宫灯逶迤，一行人来得匆忙，并无华盖羽扇随行。

  看这qíng形，昀凰只道是齐皇御辇还在后面，却见为一人已大步来到殿前，是个身形清瘦的老者，一袭灰袍宽袖，乌簪束，看似寻常不过。

  左右宫人黑压压跪倒一地，&1dquo;万岁万万岁。”

  昀凰愕然，只怔得一瞬，忙屈膝跪下，&1dquo;臣媳参见父皇。”

  皇上呵呵而笑，俯身搀了她起来，掌心宽厚温暖，&1dquo;太子妃不必拘礼，朕顺路过来看看，不想还是惊动了你。大冷天不要跪在地上，起来说话。”

  昀凰未料到在这般仓促境地下面见齐主，一时有些戒备，待抬眼看清老者面容，更觉怔忪。

  北齐国主年过五旬，面容却显得苍老疲惫，浓眉下一双深目蕴满笑意。看似个平常老人，脸色蜡huang，眉目间带了七分病容，已瞧不出与太子之俊美、晋王之倜傥相似的痕迹。唯有唇角深深笑纹，显出一分似曾相识的温厚&he11ip;&he11ip;那依稀是瑞王的笑容。

  昀凰垂下目光，心神微微恍惚。

  曾几何时，也有那样一个老人，有着同样霜白的鬓。

  只是那人不会这般温厚地笑，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模糊记忆只停留在那双抱过她的大手。

  她也从不曾当面唤他一声父皇，直至他死在她心上人的剑下，头颅高悬宫门。

  深宫高墙，一望相隔，父亲的容貌却早已模糊。

  然而眼前，却是她将称之为父的人——素昧平生的齐皇，雄霸北方大地的君主。

  竟是这样一个平凡老者，有着温暖慈祥目光，看她仿如看一个孩子。

  父皇。

  昀凰茫然低头，察觉自己已轻易唤出这两个字。

  ※※※

  齐皇环视殿前，温言问道，&1dquo;尚旻呢？”

  昀凰略怔了怔，才明白是问太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迟疑神色落在齐皇眼里，令他蹙起浓眉。&1dquo;太子殿下不知父皇驾临，未能接驾，臣媳万分惶恐。”昀凰温婉低眉，将问话揭过。齐皇心中了然，再看她隐忍容色，不觉叹了口气。

  宫人奉茶上前，昀凰起身接过，亲自斟茶。

  齐皇深邃目光掠过她双手，再移上眉目，只觉她未施脂粉的唇颊异常苍白，&1dquo;这一路受了不少委屈，往后好生将养身子。”昀凰屈膝奉上茶盏，垂眸含笑，&1dquo;谢父皇垂顾。”

  &1dquo;坐下说话，朕不喜拘礼。”齐皇摇头笑笑，&1dquo;你莫像尚旻一般处处怕朕，老朽如此，有什么可怕。”昀凰妙目流波地望了他，&1dquo;臣媳曾听闻北地有奇姜，百岁不朽、老而弥辣。”齐皇诧异道，&1dquo;有这等奇物？朕到未曾听说。”昀凰浅笑，&1dquo;或是杜撰之物，未必真有，但这般人物今日已得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