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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若无契机便罢了,既然已经到了月华台跟前,看看也好。总好过天长节夜宴上,跟其他人一起欣赏大变活人。
这么想着,已经走到最后三步台阶,却听不见任何说话声。
空气安静得仿佛里面只有云玺一人。
涤砚上前一步,将纱帘拨开。云玺闻得响动回头,这一眼非同小可,立时便要出声行礼。顾星朗却在步入的瞬间瞥到了榻上躺倚着的人,似乎是睡着了,于是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出声。
云玺待要再说什么,却见顾星朗径直向软榻走去,并不打算听她解释当前状况。
晚风继续拨动纱帘,时有时无,将空气也搅出烟雾感。月华台上空间实在太小,以至于顾星朗只走了三步,便来到那张软榻和散乱放着一些书的小桌边。
他先看到了榻上躺倚着那人。
浅湖色轻纱裙衫,因是盛夏,那裙衫很薄,本就只薄薄一层的衣袖还被挽起来一截,露出白瓷般莹润的手臂。黄昏已过半,暑气开始下降,但许是入睡时气温仍高,所以她赤着脚。那一双玉足也如白瓷,从浅湖水色裙纱下露出半截,像碧荷下浅水中一小截洁白的藕。
小小一张脸,不尖也不圆,算是鹅蛋脸?五官轮廓都不大,但因为脸小,倒也显得眼睛轮廓够大。她双目轻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落在如雪肌肤上,一根一根格外分明。嘴是真的小,哪怕在巴掌大的脸上,还是出现了樱桃小口的效果。
一头青丝,只用少量头挽了一个最简单的髻,剩下大量漆黑的长就这么放下来,此刻随她睡着的姿势纷纷散落在软榻和湖水色的裙纱之上。一支似乎是冰糯翡翠质地的簪子固定住髻,此外还有几枚同样材质的珠花点缀在旁,便再无其他饰,连耳垂上都没有坠子。因为微仰着,雪白修长的脖颈统统露在外面,却也没有任何装饰。
她呼吸均匀,倒并不沉,想来睡得浅。顾星朗盯着这副场景片刻,然后转眼看向软榻旁那张小桌。
小桌上是一些散乱放着的书,自进来他便看见了。其中两三本都是打开的,他随得还真杂啊。
他把本就合着的那几本名字也一一看过,微微挑眉。
视线继续移动。
一张如屏风般的墨盘忽然映入眼帘。
这么大件东西,此前掩在暮光和纱帘轻动之间,他竟没注意到。
顾星朗心中微震,待要细看,突然感受到一种波动,或者说一道目光。
第十九章云低月华台(下)
完全只是一种感觉。
他再次转回先前的方向,便对上那道目光。
那眸色像是水色,但不是皇宫庭院中那些精美置景里的潺潺流水。有些像少年时候进山踏青或者外出采风,看到的那种深林山涧水。
也很像山林色。并不真指山林那种青黛色,只是一种望之如山林的感觉。
此时那道目光静静落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冷静观察,但更像是刚刚睡醒有些懵,没能理解甚至根本没意识到当前状况。她的表情,就像在看同一场景下明明先前没有、再睁眼却出现的一件东西。
顾星朗盯着那抹水色,或者说山林色,也看了许久,以至于完全没觉得对方一动不动、不起身行礼的行为有任何不妥。
涤砚和云玺却在交换了数次表情之后,决定做点什么。
&1dquo;夫人,”
第一遍云玺喊得很轻,因为不想显得阮雪音失仪。对方却似乎完全没听见。
于是她略提高些声量,但仍然克制地又叫了一遍:
&1dquo;夫人——”
阮雪音仍然盯着顾星朗的眼睛在看。这眼眸跟她夜夜看的,天上那些星星很像。明亮到几近璀璨,又让人觉得很远。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星星可以落进人的眼睛里,原来有些人眼眸里面是有星星的。
月华台太小,云玺和涤砚身在期间,此刻只觉得紧张。但如果有人能在更远的高处望进月华台,看到这一幕,会现它很像一幅画。有限的空间,人物站位错落而完美,背景层次分明,黄昏将近以至于所有颜色都被蒙上一层雾气,六月晚风还在不时吹动纱帘——
一幅动态的画。此时无声胜有声。
眼见云玺出师不利,涤砚急了,他有些大声,近乎夸张地咳嗽起来。
阮雪音被这陌生音色拉回人间,眼眸自先前的静水流深中荡出来,漾起波纹,似乎终于反应过来生了什么事,眼前站的是什么人。
几乎在一瞬间她撑起身子站了起来,以极标准的姿势福了一福:
&1dquo;君上万安。臣妾失仪。”
顾星朗不成想她礼数竟学得不错,准确而周全,余光瞥见她因为起得太快,此时正赤脚站在地上。白瓷般的双足踩在光洁的青色地面上,越显出冰糯翡翠的质感。
&1dquo;难得走到附近,便上来看看。”
他语声淡淡,是涤砚和云玺最熟悉的常日讲话方式,既没有刻意冷淡,也无多余情绪起伏。
&1dquo;你倒读得颇杂。有些书我都是第一次见。”他瞥一眼案几上的书继续道。
阮雪音到此刻才完全清醒过来,现自己没穿鞋,有些窘。但她素来镇定,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只平静道:
&1dquo;长夜观星,有时等得无聊,便翻来看看,权当打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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