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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後來，6弛基本已經不抽菸了，只有壓力特別大時，才會拿出一根來。

許是看到了6弛驚詫的目光，周晏禮自嘲地笑了笑，解釋說：「以前你每次心煩了，都會這樣做。我也想試一試。味道不太好，不過好像真的能讓人鎮靜一些。」

6弛愣了一下，也學著周晏禮以前常做的樣子，將周晏禮手中的煙奪去，丟進了車載菸灰缸中。他聲音沙啞地說：「既然不喜歡就不要聞了。」

有些時候，周晏禮會產生一種極為荒謬的念頭，或許做6弛常做的事情，就能體會到6弛的心情了。

他不喜歡香菸，他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離6弛更近一些。

周晏禮沒再看6弛，他盯著如毒蛇般盤踞在自己腕上的紫紅色疤痕，心中涌動起磅礴的悲哀。

「6弛，你很在意我右手的傷。」周晏禮換了一種6弛更容易接受的說法。

6弛張了張嘴，卻不知周晏禮說這句話究竟是何意。

是厭惡自己對它額外的關注麼？

是痛恨自己曾經的口不擇言麼？

他不明白，也不敢深思。

這一刻，6弛只想拉開車門，快快地逃出去，哪怕要面對凜冽的冬風與刺骨的寒冷，也總好過面對周晏禮的拷問。

見6弛沒有說話，周晏禮又自顧自地說道：「你很在乎我的右手，但你卻從來不敢看它。」

6弛的心臟漏了幾拍，他眼睛死死盯著周晏禮。

「你……你什麼意思？」

周晏禮終於抬起頭來，他側過身，將手覆在6弛的肩上，強迫他看向自己。

「6弛，你還不明白麼？這些年來，一直在糾結那場車禍的人不是我，是你。」

剎那間，6弛聽到了世界崩塌的聲音。他翕動的嘴唇輕碰，卻連一個音都發不出。

不只是嘴唇，6弛渾身都在發抖。他不敢相信，不願相信周晏禮說的話。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從來不敢翻出的醜陋傷疤終於漏出端倪，卻比他想像的更加可怕。

他好想捂住耳朵，亦或是捂住周晏禮的嘴巴。他不想再聽下去了，他快要承受不了了。

然而，周晏禮卻沒有打算放過他。周晏禮的聲音清晰到殘忍，一字不落地滲入6弛的耳朵，刺入6弛的心臟。

「當初的那場車禍，是後面那輛貨車的全責。這你很清楚。」

「我知道，你一直疑心這場車禍之所以會發生，是因為我在你的刺激下犯了病。」周晏禮坦然說道。

聽到這裡，6弛向後一縮，身體呈現出顯而易見的抵抗。

周晏禮眉心緊縮，他目光中的疼惜快要溢出來了。他指尖沿著6弛細長的脖頸滑至他的下頜，最後攀過他白皙的臉頰，落在了他的眼角。

一抹濕潤，正順著周晏禮的指尖爬上他的心房。

「那天，我確實犯了病。我知道你想要的不是與我分開，也知道你只是一氣之下才說了那樣的話。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說到這裡，周晏禮闔上眼睛。

他微微仰起頭，不想讓6弛看到自己扭曲而痛苦的表情。

「你走後沒多久，我就開著車沿路找你。我當時很緊張，很慌亂，外面又下了很大的雨，視線很差……但開車對我來說已經成為了肌肉記憶。」

「6弛，我可以向你發誓，那天晚上，我沒有失誤。」

「這場車禍，真的只是一個意外。不是因為我的病，更不是因為你的刺激。只是我……運氣好像不太好。」周晏禮自嘲地笑笑。

6弛怔住了。

這些年來，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在包容周晏禮、遷就周晏禮。

他放棄了自己的職業規劃，陪周晏禮一同創業，身兼數職的同時，還要兼顧周晏禮的司機。

可他付出的一切，或許從頭到尾都是個笑話。

周晏禮的病並未影響他開車，他也從未對開車產生過畏懼心理。周晏禮並非不能開車，只是因為6弛，所以他再也沒有碰過方向盤。

直到他們分手以。

周晏禮早已走出了六年前那場事故的陰影。他可以自然而然地面對自己的疤痕，也可以輕鬆說起屬於這道疤痕的故事，只是因為6弛走不出，所以他從未褪下自己的長袖衣衫，所以他將手錶戴在了右手腕上。

這真是個莫大的笑話。6弛原以為的包容與照顧，於周晏禮而言，只不過是毫無意義的束縛，是擺脫不掉的枷鎖。

一串淚滴從6弛的眼角滾落，恰好落在了周晏禮的手中，淌進了他的胸腔，灼燒著他的心臟。

6弛目光低垂，他已經無法面對周晏禮了。

「對不起。晏禮，對不起。」

周晏禮覺得無形之中仿佛有一隻大手伸進了自己的身體，將他的五臟六腑都捏在了一起，任意攪弄著。酸楚從心尖冒出，蔓延到全身每一個角落。

他弓了弓身子，勉強扯扯嘴角，做出一個輕鬆的表情，卻比哭更加難看。

「不要對我說對不起。」

周晏禮不想聽6弛說什麼對不起，更不想看6弛落淚。他之所以講出這些，他之所以強迫6弛面對，只是希望6弛不要再作繭自縛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6弛早該給自己鬆綁了。

周晏禮輕拍著6弛的肩膀，將他擁入懷中。他深深嗅了一口獨屬於6弛的味道，清而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