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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家主,君子这大半个月未曾管过坊事,每日只陪着那巫儿在城中闲逛……”
田湣其实只是拿俗务折辱长子,并不信他能处理好坊中这些难缠的杂事,但是听到属下如此回禀,难免还是有些动怒。这全然没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所谓服软,恐怕只是面上之举。也是,这小子自幼就不安生,哪会轻易转了性儿?
“告诉他,若是下月折损太过,我定拿他是问!”田湣沉声道,语气极是严厉。
听到这话,管事心中有数,这怕是家主要拿人立威了。也是,数年不归,回来还这副模样,谁能容忍呢?况且家主偏心何人,做下人的,哪个心里没数?
又想起这几日妻子絮絮叨叨在耳边说的那些话,田湣按了按眉心,愈不悦。这家主之位,他是下定了决心要传给嫡子了,切不能让这孽子生出祸端。若他真无心悔改,带兵之事,就要从长计议了。
正想着,一个仆役突然匆匆进来:“家主,君上有请!”
今日并不上朝,君上怎会寻他?田湣一下便紧张起来:“备车!”
换了朝服,田湣乘车前往宫城。齐侯并不在殿中,而是在遄台饮宴,见到田湣立刻笑道:“寡人听闻,田卿又想出了妙法,可让冶坊产出倍增?”
田湣闻言就是一惊,是谁在君前胡言!他赶忙道:“下臣惶恐,实不知何来此等传言……”
齐侯讶然挑眉:“不是你那长子所言吗?”
田湣简直说不出话来,是田恒所言?他整日不务正业,是如何把话带入宫中的?况且这等狂言,也是敢乱放的吗!
然而事到临头,也不好不答,田湣勉强道:“小子顽劣,怕是言过其实……”
这话,齐侯可不爱听:“传他入宫觐见,寡人倒要看看,这话是虚是实!”
田湣背上冷汗都下来了,然而此刻,他又能说些什么?只得陪坐一旁,等那孽子进宫。
没过多大功夫,宫人就带着一年轻男子来到阶下。齐侯见人,眼睛就是一亮:“好生英武,怎地从不见他入宫?”
只见来人身材高大雄健,面容俊朗,一身暗色深衣,更显气势昂扬,不怒自威,正是齐人最喜爱的模样!
田湣哪能不知自家这个长子卖相出色,尴尬道:“犬子这几年在外游历,近日方才归家。”
“招他上来!”齐侯立刻来了精神。
那青年听到传唤,迈步登阶,既无畏惧也无谄媚,大大方方跪在了齐侯面前,行礼道:“小子田恒,参见君上。”
“好!”齐侯心中些许不悦,早就飞了个干净,和颜悦色道,“寡人听匠坊吏人言,你能想法让兵械产出增倍,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田恒答得干脆。
见他一口应下,齐侯不由看了身边的田湣一眼:“既是如此,汝父为何不知?难不成是尔邀功心切,大放厥词?”
“小子敢出狂言,自是有所依仗。只是此法需编撰成册,还未呈给父亲。”田恒根本没被齐侯装出来怒火吓到,展示出了十足自信。
若是换个诸侯,说不好这态度就要惹得对方大怒,然而齐侯不同旁人,最是骄傲褊急,更爱夸饰,这般作态反倒激起了他的兴:“那册成否?”
“今日入宫,小子岂敢藏拙?书册以带来,愿献于君上!”田恒大声道。
齐侯闻言哈哈大笑,立刻让宫人取来了那卷竹简。打开一看,竟然不是的冶炼之法,只是些坊中之物的记载罢了,文辞平平,也无甚精妙之处。
齐侯面色不由沉了下来:“不过是些寻常技法,坊中工匠早就熟知,又怎会令兵械增产?”
楚国已经遣使结盟,若不意外,明岁就要对鲁、卫动兵,然而两国皆为晋国附庸,一旦开战,怕是要面对强晋。齐国的霸主之位被晋侯所夺,实是他胸中大憾,因而此次对战,齐侯极为重视的。听闻能领兵械增产,他立刻兴冲冲招来田湣询问,又换这小儿进宫。若一切不过是对方卖弄,他定不会轻饶!
“君上有所不知,此书非是给匠人看,而应让坊中吏人熟知。唯有吏人用心验看,辨出优劣,匠人才无法偷奸耍滑。所有器物,都有上品、下品之别,若是那坊下品太多,亦可问责工长,如此一来,坊中只余良匠,自要数倍增产!”田恒面无惧色,侃侃而谈。
齐侯闻言有些讶然,转头对田湣道:“他所言,可能奏效?”
田湣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法子有用吗?自然是有!他身为工正,最了解坊中痼疾所在,然而往往只能派遣心腹,恩威并用,方能让那些工长老实卖力。若是能把监察之权下放吏人,非但可以使匠人更为用心,还能以此为由,明确赏罚,遏制损耗。谁能想到,自己只是寻个为难人的法子,就让这小子搞出偌大名堂呢?
但是此刻,两人实为一体,就算田湣不喜,也要为这儿子作保:“回君上,此法确实精妙,当有大用!”
听田湣如此说,齐侯顿时大悦,扭头对:“果真是工正一脉,代有良才!汝可愿任吏臣,掌管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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